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还以为是自己生了病。直到那天,赵佑娴迷迷糊糊的掉进了鲤鱼池,他几乎想都没想,一瞬间,他的身体已经自作主张的冲了出去,将她一把从池中抱起。
心思细密的皇帝,早就想到了他那个容易犯迷糊的皇姐掉进鲤鱼池的可能,所以鲤鱼池砌的很浅,只到赵佑娴的膝盖。
他明明知道这些,可是看到她滑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的内心泛起的恐惧支配了他的身体,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将赵佑娴抱起,安全的放在岸上草地上的时候,他的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脑子才又重新运转起来。然后,他恨不得自己重新钻进鲤鱼池里去。
“谢谢。”
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这是赵佑娴被吓得半死的宫女簇拥而去之前留给他的两个字。
这两个字,仿佛烙铁一般,将她烙在了他的心上。
而他却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暴露在了危险之中,一次又一次的让大燕的大长公主被歹人羞辱。
单陵垂下头,他看不起自己。他恨他自己。
他一咬牙,站起身来,直往赵佑娴的房间而去。门口左甄棠安排的侍卫将他拦下,单陵在门口单膝跪下,朗声道:
“殿下,单陵求见。”
“进来吧。”
房间里传来赵佑娴的声音,门口侍卫方才放单陵进去。
进了房间后,单陵看到大夫正在收拾药箱,左甄棠从镇子上临时买来的侍女正在为赵佑娴穿鞋。而她的脖子上已经被过上了一层白纱,看起来伤口应该是已经处理妥当了。
“殿下的伤可好些了吗?”
单陵关切问道。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他明明是来领罪的,怎么又随便提起殿下的凤体来,他的身份,岂是可以过问这些的。可是他,实在是……克制不住对她的关心。
正在懊恼之时,只见赵佑娴鞋子已经穿好了,她走过来,看了看单陵草草包扎的伤臂,皱眉道:
“怎么左相他竟然没给你找大夫医治吗?这怎么行,这么重的伤。”
说罢她转身对正在收拾药箱的大夫说道:
“麻烦先生给他看看,他昨夜……受了重伤。”
这位大夫年纪不算小,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是拆开单陵伤臂的的纱布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神情严肃的对赵佑娴说道:
“这位小哥,伤的不轻,只怕不是一两天能医治的伤。”
赵佑娴被他这般严肃的神情给吓到了,赶紧过来要看看单陵的伤势,却被他用衣服一挡,对她恭敬说道:
“伤口污秽,莫要污了殿下的眼睛。”
“给我看看。”
赵佑娴目光坚定的看着单陵,一副非看不可的架势。单陵被她这么一看,竟是脸红了,支撑不住拜下阵来,只好将衣服拉开一角给她看了一眼。
赵佑娴的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吓得单陵赶紧用衣服将伤口遮住。
“殿下,您……哎!属下罪该万死!”
说罢,他单膝跪在赵佑娴的面前,心中无限懊恼。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这样,一遇到她就变得这么乱七八糟的!真是该死!
想那赵佑娴从小长在深宫,哪里见过这般血腥的伤口?因为未曾及时处理,单陵又点住穴位草草包裹便没再管它,他的断臂上已见腐坏,伤口更显狰狞。
赵佑娴一想到昨夜孙福为了保护丢了性命,而单陵为了保护她又失去了右臂,心中顿时宛若刀绞。
她知道,单陵是十三廷的人,练武之人,失了右臂,是何其可怕的事情。这些都是因为她,要不是她要离开燕国,他们就不会有这样凄惨的遭遇。
赵佑娴的眼泪滴了下来,落在单陵的脚尖。
“殿下……”
单陵抬起头,一滴眼泪滴在他的手心,将他的心都烫热了。
“殿下您……”
“是不是很疼……”
赵佑娴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的扶起单陵,尽量避免碰到他的伤臂。眼睛红红的看着他,对他说道:
“单侍卫,我对不起你。”
什么?是他要向她请罪才对啊!为什么她要道歉?
可是她这为他而流的眼泪,却又让单陵的心,像是被羽毛扫过一般,深深一悸。
“殿下……我……”
单陵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赵佑娴转身对大夫问道:
“先生,他的伤要多久才能恢复?”
大夫略一思考伸出三根手指说道:
“三个月。”
“三个月?怎么可能?我根本……”
单陵急急出口反驳的话被那大夫打断道:
“这三个月,已经是算是快的了。这位小哥,可知伤筋动骨再要养,最起码要一百天,更何况你是断臂。老夫看来,小哥你似乎颇有些功夫,可是却仗着自己身子骨好,放着那伤口不管,所以才会变得这般糟糕。所以说,若想要痊愈至少三个月。”
“可是……”
单陵的话还没说出口,赵佑娴打断他道:
“老先生说的没错,单侍卫,你这一路护送我,颇为辛苦,此时受伤更应该好好休息才对。你就在此安心养伤吧,前面的路我自己走便可。”
“什么?万万不可!”
单陵一听赵佑娴要自己继续南下,情急之下顾不上什么身份有别,一口打断赵佑娴的话。
“确实是不可。”
此时,左甄棠出现在门口,他一脸不赞成的看着赵佑娴,又看了看单陵和那个大夫。他冲那个大夫挥挥手,那人便拿着药箱躬身退了出去。左甄棠看了眼单陵的伤处,皱起眉头,对赵佑娴拱手说道:
“殿下体恤单侍卫,微臣明白,但是距离燕周边界还有好几个城镇,殿下怎么能独自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