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王冬的热情,米团有些招架不住。她往后退了一步,颇有些尴尬的扯出一抹笑容,对王冬比了比身上的衣衫说道:
“王哥,你且先去招呼别的客人吧。我这一身皱巴巴的实在是不好意思见人,待我换过衣服,自然是要去那酒肆之内,见识见识那乐坊佳人。”
王冬打量了一下米团皱巴巴的一身衣袍,对米团挤了挤眼睛,意味深长的笑道:
“你小子,人不大,倒是蛮会风流。慢慢来,听说那班子里还有个胡姬,那胸,那屁股,哈哈哈哈,漂亮!你慢慢来,慢慢看吧!”
说罢王冬大笑着扬长而去,留米团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真是骑虎难下,算了去就去吧。米团关上门,打开她的那个小包袱。
她的东西很简单,只有三件男装,和两件内衫,这还是她让桂圆临时买的。米团选了一件颇不起眼的灰色窄袖长袍,又用白纱布小心的将胸部重重裹好,确认完全看不出来以后,再将外袍换上。穿戴停当后,一拂袖,又是一个翩翩少年,潇洒公子了。
经过江州一行,她已经对女扮男装颇有心得。回到京城后,她更学着傅长雪的步子,有模有样的走的甚为潇洒。虽然她没有喉结,但是她倒也不刻意去遮挡,毕竟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她还听常百草说过,甚至还有长胡子的女子。既然如此,那她这个没有喉结的男子又算什么呢?只要她足够淡定自若,别人自是不好当面多做揣测。
打扮停当,米团小心的将龙凤玉佩和赵佑娴留给她的玉佩分别挂在外袍内外两侧。
她们已然不在人间,这两块玉佩算是对她们最后的纪念了。本来君子佩玉是应该戴在衣袍之外的,然而那块龙凤玉佩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看到,否则只有大难临头。所以她将女帝所赐的龙凤玉佩挂在外袍内侧,而她娘给她的那块玉佩则挂在衣袍之外。米团端起玉佩,在手上细细摩挲。白玉入手温润,仿若娘亲在侧。
甲板上,鼓乐已经奏起,远远的传来酒肆内宾客的笑声,其中飘散着乐坊歌者的清丽歌声。
好,上甲板!
米团紧紧握住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拉开门,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此时的甲板上,已经挂满了彩旗与灯笼。明亮而华丽的灯光,将江面也照出了一片绮丽之色。米团循着鼓乐之声来到了船舱上层的小巧酒肆之内。
只见这个酒肆,虽然外面看起来不大,里面却是别有乾坤。
只见小小的酒肆,在里面被分成三层,后面两层坐满了食客,下面一层则是王冬所说的乐坊班子正在吹奏着音乐,鼓乐之声正是从此而来。在乐坊板子的边上,有两根巨大的木制旗杆,这个旗杆一直延伸到船舱之外。就在这两根巨大的旗杆上,竟然巧妙的打起了两个悬空的台子。
两个身材娇小的歌者正站在其中一个较小的台子上,应和着鼓乐之声唱着小调。而在另一个较大的台子上,则有一个蒙面舞者。她身材欣长,皮肤白皙。一身薄纱长裙更衬得她舞姿曼妙,无限风情。而她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更是极尽妖娆。
此刻她挥舞着七彩长绸,在不大的高台之上,急急跳起,又缓缓落下,仿若错入人间的仙子,让人叹为观止。
米团不禁被她吸引,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目光随着她的舞动而动。
酒肆的小二是个很机灵的人,看到米团坐了下来,立刻跑了上去,对她一拱手招呼道:
“这位公子,您可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本店,竹叶青,女儿红,应有尽有,更有现切的新鲜鱼脍,薄如蚕丝,甘甜鲜美,让你吃了一盘还想要一盘呐!”
小二说的欢快,米团听的更是觉得有趣极了。既来之则安之,她对小二笑道:
“我不饮酒,你且沏一杯白牡丹,然后将你刚才所说的鱼脍来上一份便可。”
“白牡丹?”
店小二愣了愣,摸了摸脑袋,有些茫然,对着米团陪笑道:
“公子,我们这是酒肆,哪里有这么好的茶叶。也就是一些粗茶,给客人解酒用的。您这……要不换点别的?”
看着店小二为难的模样,米团才发现自己的要求似乎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她抱歉的对店小二笑了笑说道:
“那就劳烦小二哥给我倒碗白水吧,鱼脍照旧。”
“好嘞!一碗白水,一份生鲜鱼脍马上来!”
店小二麻利的走开了去,不多时一碗白水很快送到了米团的桌前,同时从来的还有几个开胃小菜。
米团看着一碗明晃晃的茶水,心里不禁想起第一次步入绣春楼的时候,余无一给她的白水茶。看时辰,他与桂圆和红枣应已经出发上路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路上是否顺利。
正在思索之际,只听酒肆里忽然爆出一片热烈的叫好声。米团回过神抬头看去,只见原本在舞台上袅袅起舞的胡姬,此时已经褪下穿在身上的樱色纱裙,露出里面大红色的紧身露腰衣裙。
这身艳红衣裙上面是一件低胸紧身无袖窄衫,下面则是一条裙摆极大的花间裙。这身衣裙随着她热烈的舞蹈,将她的曼妙身姿完美展现在众人眼前,引得酒客无尽疯狂。
只见酒客们纷纷拿起放在他们身前被长长的绫罗丝帕包裹着的东珠,拼命的投向在台上起舞的胡姬。坐在米团邻桌的一个富商打扮的干瘦老头,更是竭尽全力的嘶吼着,将他桌上原本堆得颇高的东珠全数投向了胡姬。
原来这东西是做这个用的!
原本米团一进来便看到很多人桌上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盆子用绫罗丝帕包裹的硕大东珠,还觉得奇怪,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现在她可算是搞懂了。
纷飞的绫罗丝帕仿若从天而降的炫光,更为那胡姬增添了一抹绮丽色彩。人们拼命的拍手,鼓掌,投掷东珠。喝彩声,唿哨声,此起彼伏,将整个夜晚狂欢掀至全新的顶峰。
在人们这般疯狂的时候,米团却在关心完全不同的事情。她寻觅的眼光四处看着,寻找着那些没又投到台子上的东珠的去处。那可是东珠啊,东海里所产的,硕大圆润,价值不菲的珍珠。
从这些东珠整齐的包裹方式来看,这些东珠应该是这些酒客在进来观看胡姬跳舞之前便已经买好的,只为在此时投给这位令人疯狂的胡姬。
这绝对不是随船偶至的乐坊,而应该是常设在这艘船上的乐坊。既然是常设乐坊,又是事先便准备好的投掷方式,这里定然有保护装置。
米团细细寻去,果然在舞台底部的旗杆座上,看到了一张密眼大网。所有掉下去的东珠全部都被那张网接住了,一颗没落。
那位船老大,王哥,当真是不得了啊!真是,人不可貌相。米团感叹着,将视线从酒肆底部的巨大旗杆上转回舞台。却发现胡姬已然谢幕而退,留下两位歌者还在一音三叠的唱着江南小调。
这就结束了吗?米团意犹未尽的看着周围的酒客们,她刚才走神去找那东珠的去处,还没看够胡姬的表演,此时却不见了胡姬的人影,倒是让她有些失望了。失望归失望,好歹还有两个乐坊歌者唱着小调,倒也颇有趣味。
可没想到,那两人还没唱一会儿,便也和鼓乐班子一起下了台子。哎?这就结束了?
米团耷拉着脑袋,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竟是有些不舍。
就在此时,只见听船底传来轰隆隆的巨大齿轮滚动之声,声音逐渐往上而行。米团抬头看去,却见方才胡姬跳舞的地方和那两位歌者唱歌的两个台子竟然合并成了一块巨大的平台。
平台搭建完成后,巨大的轰隆声也停下了。只见酒肆的顶部四处飞出四条极其宽大的绸带,伴随着重新响起的鼓乐,漫天花瓣飘然而下。在那漫天的花瓣之中,一抹红影落在巨大的平台上。
“是虞美人!是虞美人!”
虞美人?
米团愣了愣,虞美人不是教坊词牌名吗?却不想竟然还是这位胡姬的姓名。不过,这位胡姬当真当的起,美人两个字。
米团正想着,只见紧跟着虞美人登台之后,另一个胖的几乎走不动的中年男子也走到了台边。可是他实在太胖了既不能像虞美人那般从天而降,也挪不动步子,没法抬腿从楼梯爬上台子。好在他的身后跟着四个壮硕男子,只见四人凝神聚气,一声爆喝,一同用力,竟是将他就这么给举上了台子。
这可真是大开眼界。米团顿时觉得脸上挂着两撇小胡子胖的走不动路的中年男子好像要比那个虞美人还要有趣些。
只见那个中年男子被举上台后,喘息了一下,然后对着众人大声说道:
“各位客官,多谢捧场!又到了最令大家期待的与虞美人近距离接触的时刻啦!今天的赌局规矩照旧,千金一对。请各位客官先兑付筹码,价高者先对!”
话音一落,只见一众丫鬟迈着小碎步,手上捧着托盘走了过来,依次停在众人跟前。米团看了看听在自己面前的小丫鬟,愣住了。只是干嘛?什么筹码?她只是来看看歌舞,吃点好吃的而已啊!
“公子,请兑付筹码。”
站在米团面前的丫鬟柔声开口,让米团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眨巴眨巴眼睛,将怀中的金叶子拿出来,犹豫的说道:
“我没银子,只有这一片金叶子,呃……少了一块的金叶子。”
丫鬟被米团不知所措的模样给逗笑了,她拿过金叶子,小声对米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