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现世,天命使然,即便是南翁也不能将其左右。在玲珑棋谷这么多年后,在南翁的眼中米团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惊世而出的婴儿,而是他略有些顽劣的小徒弟。而在裴贞的眼中,她更只是个小师妹而已。可是出了玲珑棋谷的米团,却是大周的通缉要犯,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无数人打的啪啪作响的如意算盘中的一颗算珠。
自从将米团带回玲珑棋谷的那一天开始,南翁就对裴贞说过:
“看好了,她是你的师妹,也是以后你要辅佐的人。或者,是你要除掉的人。”
那时候的他,虽然恭恭敬敬的领了师命,可是他的心中对米团却是不甚在意。不过一个小孩子,还能翻天吗?他裴贞年纪轻轻就周游列国,在列国中都颇有名望,被尊一声,贤者。
就这个看起来傻乎乎只知道调皮捣蛋的小屁孩还能翻了天不成?不可能,有他裴贞在,就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年轻气盛的他,虽然已经和南翁在玲珑棋谷修行多年,可是终究是心高气傲,一句不服,就换来了这么多年的经营。有时候他午夜梦回,想一想自己这么多年来忙忙碌碌,日新夜劳的,都付与了那个压根记不起他的小屁孩,就有点郁闷。
可是师命大于一切,既然称喏了米老爷子给米团一个普通人的童年,他便要谨遵师命扮演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的人呐。
裴贞好看的眼眸中掠过一抹不甘,他的视线将米团的轮廓细细描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长大了,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宛若清晨凝于草尖上的露水一般,清澈,纯净,美好,脆弱。
当他在海底大阵看到她的时候,当真是吓了一跳。寄梦岛的结界因为他的进入而扭曲,接近碎裂。可是这里可是玲珑道的海底,结界一旦碎裂后果不堪设想。即便她是人皇,也在劫难逃。
所以他将全部灵力释放,引动海底大阵,在寄梦到内硬是撑起一个新的结界,将米团还有那个被血光之罩保护的顾兮影护在其中。
裴贞其实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寄梦生,更没有想到,米团为了保护他,竟然用自己的心头血为他做了这么个保护罩。这个保护罩能量大小与施术者能力强弱有关,若是施术者能力强大即便是天崩地裂,只要施术者不死,此罩就不会破裂。
而眼前这个顾兮影,他的脸色虽然惨淡但是明显他在保护罩之内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复原,而米团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施术者昏迷,而保护罩维持不动,这样强大的能力,他只见见到过一次,那边是南翁为了保护米团的那次。
她没有想到,米团竟然能做到这一步。而更让他惊讶的是,此时昏迷的米团并没有像普通人那般昏死过去,而是手上结了一个奇怪的印法。她的身体十分僵硬,脸上表情痛苦不堪,似乎在昏迷中很是难熬,可是她的动作从头到尾,没有改变。
而这个法印,正是封印琮皇之印。
原来如此,难怪他从进到寄梦岛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看到琮皇的影子,原来是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当真是与南翁所说的一字不差,一刻不差。
于是裴贞立刻双手结印,做出一个与米团同样的法印,与她的手势交叠。闭上双眼,运起神通,两人双神一体,一鼓作气,将命运的齿轮往前推进了一步。
直到今天,他亲眼见证了这一切,他才相信,当年南翁说的那些话。而他眼前的这个小师妹却和当年的他一样,根本不相信这些,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难怪南翁避走方外,只留下他一个人,来面对她。
该怎么跟她说呢?
裴贞慢慢合上手上的小扇,一边轻轻的在手上敲着,一边想着怎么能好好的用米团能够接受的方式跟她将这一切说清楚。可是真的好麻烦,这能说清楚吗?
裴贞的眼睛在米团脸上巡视的,审视着,似笑非笑,目光深深。看的米团眉头一皱,往后缩了下对裴贞说道:
“大师兄,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一副要做什么坏事的样子,看的我心里有点毛毛的啊。喂喂,你别看了,快点回答我的问题咯。”
“问题?什么问题?”裴贞拉回思绪,茫然的眨了眨眼,米团刚才说什么了吗?
米团气呼呼的端起茶盏一口将茶水喝尽,然后嘭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她就知道这个家伙眼神涣散,目光游离准是不知道开小差开到什么十万八千里去了,根本没有听她说话嘛!
“大师兄,我可是问了三遍了!”米团咬着后槽牙说道。
“哦,这样啊,既然都说了三遍了,不如再多说一边给我听。反正你都说了三遍了,也不差这一边,说了我好回答你的问题呀。”
裴贞死皮赖脸的冲米团笑道,丝毫不觉得自己神游太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什么不对,看的米团两眼冒火。可是她太想知道裴贞与米友仁还有八木庄的事情了,所以她只好耐下性子又问了一遍:
“我是问你,为什么我爹要建八木庄,又为什么要交给你来经营。八木庄的事情爹从未提起过,只是在我出嫁前的一个晚上,才将这件事告诉我,还写了信,让我发出去。”
说到这里,米团盯着裴贞谨慎的问道:“既然你说你是八木庄的主人,那你有收到我的信吗?”
这次裴贞当真是认认真真的听着米团将话说完了,然后他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递给米团然后纠正道:
“我并不是八木庄主人,虽然我是八木庄的老板,但是八木庄真正的主人,始终是米老爷子。现在,是你。”
是她……
米团拿起裴贞递过来的信,看完之后心中沉甸甸的。这确实是她寄过来的信。如此看来,裴贞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米团垂下脑袋,忽然有些沮丧,她闷闷的对裴贞说道:
“大师兄,米家没人了。就剩我,就剩……我了。而我现在被全境通缉,只怕我一离开玲珑棋谷出现在八木庄中,就会被官兵包围了。这样的我,要这八木庄有什么用?又能做什么呢?”
啪的一声,裴贞的扇子不偏不倚的敲在了米团的头上,米团抱着脑袋抬起头看向裴贞,看着他难得认真的模样。
“不许胡说八道。你还有大师兄我,还有师尊,还有八木庄。你现在不过是被那小小的周帝给通缉而已,天下之大,何止一个周国?被他通缉又怎样?这就怕了吗?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有什么好沮丧的?亏你还是个人皇,没出息!”
不说人皇还好,一说人皇,米团更加沮丧了。她生无可恋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屋顶,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什么人皇啊……师兄,我有一部分记忆被师父封印了,虽然被解开一部分,但是有一部分始终很是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
大师兄,到底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人皇是个什么东西?那个琮皇跟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得,我都不太记得了。反正就说好像人皇是很厉害的样子,可是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我觉得我好倒霉啊……
对了,师兄你知道琮皇吗?”
“知道,而且见过,就在助你封印他的时候。”裴贞慢条斯理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