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在那次之后,便怀孕了。”
“后来,她坚持把他生了下来,她分明是爱着这个孩子的啊,毕竟他也是她的骨肉……可每一次看见他,都会勾起她心中那段耻辱的回忆,我看在眼里,心也好似被刀子绞过一般的痛……”
秦彻说着,眼中是无尽的悲凉,“最终,她决定将孩子送予她的长兄墨戬抚养,记于墨家堡的名下,从此与她再无瓜葛……可是,将孩子送走之后,她便终日以泪洗面,油米不进,不出半月,便郁郁而终了。”
先生了然道,“从那以后,你便常年称病不出,甚少参与寨中事务,与你的兄长,秦蒙,始终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关系。因为此事,你终究是对他怀恨在心了。”
“是,我恨他!”秦彻闭了闭眼,眉头紧锁,深恶痛绝地道,“若不是因他贪婪,我们镖局只本本分分地做生意,又怎会招来如此恶果?”
是了,有这些恨堆积在心里,随着时日愈久,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哪怕表面上二人再如何粉饰太平,只要那根导火索被点燃,这早已脆弱不堪的兄弟之情,顷刻间便轰然倒塌,分崩离析。
想来,先生也就是把握了这一点,才得以设下岐山那一出好戏罢。
离开的时候,我四下打量了一番,在秦彻的卧房里,床头,几案,皆散布着纸砚画卷,其间一笔一画勾勒出的,都是一个眉目柔和的女人。不用想也知道,那便是他的亡妻墨莲。
恨得绝然,爱亦浓烈。秦彻在这一方面,倒也真是个性情中人。
回到客房,我忽然心血来潮地铺展了笔墨纸砚,沉吟片刻,便动手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还不住地吃吃笑着。
这是我第一次画人物肖像,没什么章法,更没有什么技巧,甚至好玩的成分居多。轻描淡写间,我的笔下逐渐有了一个青年男子的轮廓,修长笔挺的身形,清雅的白衫,墨黑的发……然而笔尖游移到他的脸上时,却蓦然停住了。
我把笔搁置一旁,双手托腮,仔细地回想着先生的眉眼,他的鼻,他的唇,还有他的脸上那一贯的,淡淡的笑容,想着想着,却越发觉得无从下笔——先生实在是过于美好,无论我怎么画,恐怕,都画不尽他的万分之一。
忽然,画卷被人“咻”得一抽,从我的面前滑了出去。
我惊得瞬间跳了起来,只见绯雪双手捧着我的画,得意洋洋地望着我。
她瞅了瞅画儿,顿时将眼睛瞠得老大,“啊呀呀,不得了,小止儿,你在想男人啦!”
“我没有!你,你快还给我!”我顿时气极,扑到她的身上欲夺回我的画。
“真没有?”她暧昧地眨了眨眼,“那你这画的是谁?”
我一本正经地道:“观音菩萨!”
她愣了愣,又瞅了瞅画,好笑地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
见糊弄不过去,趁她没注意,我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抢,却都被她灵巧地躲过了。
我气得直跺脚。奈何她的身形过于高挑,以至于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从她的手中得逞……我俩打着打着,一路打到了门外长廊,秉承着我一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作风,我不屈不挠地纠缠在绯雪的身旁,坚持不懈地抢夺着我的画。
一不留神,背后撞上了一个人。
绯雪的表情瞬间凝固,僵直在原地,而她手中的画,也被那人轻易地拿了去。
我转过身,只见那副画,此刻……正在先生的手中!
他的目光扫过那副画,神情始终淡淡的,令人捉摸不定。
我感觉头脑瞬间血气上涌,脸上更是如火中烧,烫得吓人。
“她,这,今天天气很好……我,瞎画。”我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只觉窘迫不已,恨不得立刻在他的面前消失……当然,最好是带着那副画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