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苑。

看到我扛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绝美女人回来，锦葵显然是吃了一惊，直勾勾地盯着绯雪，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

不过她向来冷静，吃惊过后，很快便回过神来，和我一起搀扶着绯雪，把她安置在了我的床上。看着她肩上那道深可见骨的血口，我狠狠捏了把汗道：“锦葵，快去清苑，让先生派人去把谢公子叫来！”

“是！”锦葵面色凝重，转身便走。

“等等！再拿一些伤药和细布，我得先给她止止血。”

“是！”

锦葵动作飞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又回到了屋子里。

然而，在我准备撕开绯雪的衣服为她包扎止血时，她却突然伸手推开了我。她蓦地睁开眼，静静地瞧了我一会儿，苍白的唇角微勾，有些吃力地道：“小止儿……你，你这么笨手笨脚的……就，就不要，祸害我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忘挖苦我？”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就问你，你这条胳膊还想不想要啦？！”

她重重地咳了几声，缓缓道：“就，就是因为想要……才不让你……”

“绯雪……”我放软了语气道，“你放心，在我小的时候，什么小病小灾呀，通通都是我自己处理的。这点儿经验，我还是有的。”

她抬起头，目光幽深一片，阴晴不定。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端着药和布的锦葵，沉声道：“让她来吧。”

“锦葵？！”我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道，“绯雪，你就这么不信我？”就算我的手法并不专业，可是锦葵她，也未必就会比我强吧？！

她垂眸半晌，仍是道：“让她来。”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道：“好。”说完，便默然走出了这间屋子。我抬头望了望天。月亮淡淡的，风凉凉的。谢公子应该也快来了，这里，已不需要我了。

我缓慢地走着，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萧杉曾住过的后院。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我突然反应过来，在雨笙酒的事情结束后，萧杉便已回大杂院去了。想起这个呆鹅每回都被我逗得面红耳赤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笑，心情突然畅爽了许多。

点燃蜡烛后，我径直地走到桌案前坐了下来。桌上摆放着萧杉做好的账簿，我随手翻了翻，字迹工整，条目清晰，尽管内容枯燥乏味，看在眼里，却丝毫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望着门外葱郁的树丛，我却突然回想起上次萧杉醉酒后，搀扶他回来的那个小丫鬟。她的名字叫木喜。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呢？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在萧杉走后不久，她便去桑苑找过我。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显然是卯足了勇气，才拥有这份决心——向我打听萧杉的消息。而我只能惋惜地告诉她，萧杉已经走了，以后，也再不会住在这儿了。

我到现在也无法忘记她当时的表情。惊讶，失落，难过……这些情绪在她的眼中一一闪过，最终她抿着唇，艰难地冲我笑了笑，声音很轻地道：“谢谢大小姐，木喜知道了。”

我想，这大概就是喜欢吧……只是这份喜欢过于青涩，还未来得及绽放便已枯萎，终究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真是想不到，萧杉啊萧杉，短短半日，竟已把人家小姑娘的心给勾走了！而这呆鹅自己对于此事，对于木喜，定是全然不知的。以后，也永远也不会知晓了。

我的脑海中闪过萧杉的脸，木喜的脸，他们在我的眼前融合，交汇……突然间，一切都开始扭曲了起来，时间与空间疯狂地交错缠绕着，最终分崩离析，坍塌瓦解。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今日我在醉风楼里看见的那一双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