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雅阁,似乎是翻窗,好像还差点栽了个跟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好像不认识绯雪了。可我们分明已相识了这么些年。她容颜绝世,她随性,她冷漠,她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她还总爱捉弄我……我却始终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信任,甚至依赖。平心而论,无论她待别人如何,对我,确实很好。
可当“她”突然变成了“他”,我心目中的那个女子,便仿佛在瞬间消逝了。她的面容变得支离破碎,模糊不清,她的一颦一笑,皆恍若不曾存在一般。
而这个名为绯雪的男子,这个口口声声说要娶我的男子,分明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我却感到如此的陌生。
……
……
回到家的时候,刚踏进院儿门,便见拂晓端端正正地站立于一旁,显然已等候多时了。
“大小姐,”她毕恭毕敬地道,“老爷唤您去主院。”
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利索地答道:“奴婢不知。”
意料之中。我本就是随口一问,也并未指望能从她口中听出些什么。父亲的这个贴身婢女拂晓,向来只对他一人唯命是从,对外则始终不卑不亢,疏淡有礼,连那日日只拿鼻孔看人的二夫人,这么多年来,也挑不出她任何毛病。
行至主院,却见庭中有一人正来回忙碌,晾晒宣纸,细细一看,竟是锦葵。她看到我,面露惊喜之色,远远地朝我行了个礼。
拂晓见我疑惑,一边走着,一边为我解释道:“前些日子大夫人呈交除夕礼乐事宜,因体虚乏力,便由锦葵代笔写之。老爷见了锦葵的字迹,赞不绝口,十分赏识,便召了她前来藏书房,誊抄老爷收藏的一些孤本手迹。”
“可以啊,父亲他,倒还知道利用人才。”我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连我院子里的人都不放过。”
拂晓面不改色地道:“大小姐言重了。”
话虽这么说,锦葵向来行事稳妥,性子也大方,来到府中以来,一直就颇受娘亲与我的喜爱,如今才发现,她还写得一手好字,着实又令我感到几分惊讶。她若能得父亲赏识,我亦真心替她感到高兴。
刚进主屋,便见堂中正站着一少年,见他转过身来,我飞快地翻了个白眼,并开始感到头疼。
我没好气地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而南映然今日竟一反寻常,规规矩矩地抬手作了一礼,道:“姜大小姐。”
“又是被绑来的?”我绕着他四周转了转,左瞧瞧,右看看,又伸长脖子视察了整个大堂,既没瞧见他爹,也没有别人,“谁胁迫你了?”
南映然摇摇头道:“没人胁迫我,是我自己要来的。”
“父亲呢?”我看向拂晓。
“回小姐的话,”拂晓福了福身,垂眸道,“老爷正在休息,他说,让您和南公子好生聊聊。”说完,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你来找我聊天儿?”我不可置信地瞪着南映然,叹了一口气,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你!你去哪儿?”他快步跟了过来。
“回桑苑。”我头也不回地道,“我跟你,好像没什么可聊的吧?”
这回他倒没有做声,只是仍然步步紧跟,硬是和我一起回到了桑苑。
高墙下,二人面面相觑。
在我疑惑中带着嫌弃,嫌弃中带着不耐的目光中,南映然突然转过身……踩着几个巨大的箱子,爬起了墙。他笨手笨脚地爬了上去,坐在上面朝我招了招手,“姜止愚,你也上来,咱俩聊聊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