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止儿,你真让我刮目相看。”绯雪的目光露出一丝玩味。
我毫不客气地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绯雪,你也同样令我刮目相看。”
绯雪忽然面色一凝,低低地道:“我早已提醒过你了。”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出了声。是啊,绯雪已经无数次地提醒我,无数次地告诫我——
不要爱上他。
是我自己不撞南墙不回头,是我硬要飞蛾扑火!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他呢?他人呢?”我站了起来,四处寻找着,大声喊道,“我知道你也在这里!你出来!你出来啊!敢救我,却不敢见我么?”
我走到庭内,猛地将屋里唯一的那扇门推开,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人深邃的双眸。他安静地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夜风拂起他的发,吹动他的白衫,摇曳的烛火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他分明真实地站在那里,却又好似远在天边,缥缈得像一场黄粱大梦。
我分明是如此的恼他怒他怨他恨他!我无数次地下定决心,此生再不要与他缠上关系!如果可以,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不要再遇见他!可当我再次看到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心突然就软了,它屈服了,不论我如何欺骗自己,如何骂自己不争气,依然抑制不住内心层层涌动的欢喜。我是如此的想念他。
我压抑着声音的颤抖,像这五年间无数次一般,轻轻地唤他:“先生。”
他的目光似有一瞬的波动,深邃,绵长,却终归于平静。我站在这里,与他相隔几步之遥,却仿佛横贯着千万年的距离。五年来的点点滴滴,欢笑,泪水,一切的一切皆历历在目。我想起他在清苑教我武功时的样子,是那样的耐心,那样的温柔。我想起他在悬崖峭壁不顾一切地抱住我,与我一同坠落。我想起和他一起看过的星空,和孤岛上呼啸的海风。我想起他指尖清凉的温度,和他怀里淡淡的药草味,想起他温柔地笑着,轻轻擦干我的眼泪,说傻姑娘,别哭……这些都是假的吗?都是装出来的吗?都是我的幻想吗?我走近一步,强抑着心中汹涌的情感,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你……爱过小愚吗?”。
死一般的寂静。
“知道了。”我苦涩地笑了笑,他连否认的话,都不愿与我多说了。良久,我死死地咬着唇,直到尝到嘴里的血腥味,心一横,蓦地跪了下来,“小愚只有最后一个愿望,望先生成全!”
没等他回答,我便一口气说道:“求先生带我一起去北珩!”
“我知道父亲他罪孽深重,我也憎恨他对我和我娘残忍无情,他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这么多年,我曾不止一次地想杀了他!”我深吸一口气,直直地望着他,“可他已经死了……娘亲对他付出的一切,为他付出的生命,都是她心甘情愿,她未曾怪过父亲,如今,我也不想再恨他了。而他对令姊所做的一切,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就算你再如何的放不下,令姊,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求你帮我,将我父母的遗体带出来,我想送他们归乡,葬在一起,葬在他们生长,相识,相爱的地方。”我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苦涩地道,“到那以后,你我过往一笔勾销,你的仇恨得报,我也不再怨你欺我瞒我,往后,亦不会再纠缠于你。”
风呼啸地吹着,从窗缝里灌进来,吹在我的脸上,像刀锋划过一般的痛。这个冬天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像一段有始无终的感情,你认为它来过,最终,却分明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