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全部没了,就该轮到金丹了。
金丹修士比之元婴,更加微不足道。
能够进入太初之选最后一轮的选拔证明他们都是天之骄子。
他们曾经自傲于天赋、实力甚至背景,但是如今他们站在屠刀之下,方知曾经的自傲有多么可笑。
在羲和灵界之中,他们仍旧渺小如尘埃。
并不是谁在赴死之时都能坦然的。
也不是没有人退缩。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敌人的目的,是让他们统统去死。
也不是所有人都乐意牺牲。
毕竟,生物的本性就是自私。
可是在这样慷慨的环境下,难免让人产生一种“人之将死,其行也善”的凛然正义。
或许再来一次,他们也不会选择舍生取义,但这一刻,他们确确实实是其他人的英雄。
元婴和金丹都没了,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那时候,阵法之内,他们安静得很。
最先站出来的,是慕吟姝。
“唉,我这一条烂命,也是时候还回来了,你们都别跟我抢啊!”她笑着眨了眨眼,虽然像是说了一句玩笑话,可是眼中分明带着泪光。
“不,应该我去。”林奕看了段情一眼。
他其实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自己的两个至交好友,当初迫不得已分道扬镳,让他与他们渐行渐远。
林奕甚至在想,如果他这时候牺牲了,是不是他们对他的怨气可以一笔勾销,他是不是可以,最后和段情斗斗嘴,听他叫自己一声好兄弟?
“我去。”
冥霖的话从来都不多,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退缩,她只想要慕吟姝活。
她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如果她的生命被剥夺,那也太残忍了。
冥霖知道,她的仇还没有报,她的身上还寄托了许多人的期望。
“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陈淞南站起来,大步往阵法外走去,“老子还没有跟出窍期修士干过架,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若是平时,肯定有人要怼他一句是不是看不起女子,可是这时候谁也没人说话。
在他踏出阵法之前,淮安拦住了他,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先。”
陈淞南蒲掌搭在淮安的肩膀上将他推开,警惕地看着他,那目光,就好像看一个要抢他宝贝的贼:“先来后到懂不懂,我最强,我先上。”
他确实很强。
甚至让陆瑶真都忌惮不已。
但是他也只是个小小的筑基修士。
谁都知道,他这一去,肯定是有去无回。
绝望在剩下的所有人心中蔓延。
“诶,我告诉你个事儿。”林奕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段情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
段情洒脱一笑:“行啊,说说。”
林奕传音道:“其实,我们厚土族的大乘已经陨落了。”
所以,九叠山尊主之争,他们已经没了参与的资格。
所以,九叠山少主之位,他势在必得。
整个厚土族的压力一下子全部落到了林奕身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甚至,他曾经卑鄙地想过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虽然最后并没有付诸于行动,但他还是自责。
他难以接受自己竟然有过那样的念头,他怕自己心里的野兽被放出来会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他只能选择远离陆瑶真和段情。
段情听完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笑。
“只有善良的人会用善良折磨自己。”
段情从来不知道,林奕是这么敏感脆弱的人。
他甚至编织了一个网,将自己困在了其中。
画地为牢,真是愚蠢。
可是这时候,段情能做什么呢?
骂醒他?劝解他?
他什么都不想做。
因为他们快死了。
这个时候,他只想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往事如烟,皆已消散,若有明日,且行,且珍重。
就在他们陷入绝望的时候,敌人忽然丢下他们离开了。
但他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些还没有处理干净的小蝼蚁。
丧失了玩乐的兴致,他只需要一招,就能让他们命丧黄泉。
“唉,还是得靠老子。”
陷入黑暗之前,他们只听见陈淞南一声无奈又骄傲的自夸。
“陈淞南!”
他到底还是死了。
没有出去直面出窍修士的攻击,却以血肉之躯,为他们挡下了所有的伤害。
他耗尽所有能量发动了保命法器,为他们保留了生机。
无亲无故的人,为何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真是想不通啊。
明明修士最自私不过了不是吗?明明他们生长在争斗之中,个个都是手上有人命的狠角色。
人啊,妖啊,真是奇怪。
虽然劫后余生,但没有人是高兴的。
愁云笼罩在他们头顶,一时难以拨开。
陆瑶真连续几日没心情修炼、没心思钻研,连入睡,都尤为困难。
她这个没有在现场的人尚且如此,更别谈其他亲身经历这一切的人了。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半。
陆瑶真实在不想闷在屋里,踢着酒飞上了房顶。
她躺在冰凉咯人的瓦片上,看着浩瀚无际的星斗,怔怔愣神。
“睡不着啊!”有人落在了她身边。
檐下又有人回应:“谁不是呢。”
结果一个个的,都从屋子里冒了出来。
是的,发生了这种事。
这些尚还年轻的筑基修士们,有几个能安然自若呢?
杏花白的醇香,一下子将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
陆瑶真看着围成一圈的小伙伴们,认命地坐起来,又拿出两壶酒。
一杯接一杯。
谁也没有多话。
静谧无声的夜里,他们意图靠陪伴和醉意抚平创伤。
“其实,他是代我死的。”陆瑶真怔怔道。
明明她才是九叠山的少主,如果她没有离开,护住这些伙伴的,应该是她才对。
“得了吧,”段情嗤笑一声,“九叠山又不是你的责任,别把自己当什么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