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灵听这钱兄的口气,好似暗夹着一丝怨气,可从他脸上又瞧不出什么异样来,仿佛真的只是将平日里的见闻与友人闲谈几嘴。
而就在这时,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新郎不知怎的,脑袋一歪,直直地栽下了马。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远处的仆役们纷纷朝新郎坠马处赶过去,后头还跟着满脸错愕的华服妇人。
衙役到得很快。
当时在场围观的人都被衙役们给强行拘在了张家,沈轻灵机警,提前拉着映秀躲去了不远处的茶楼里,因此逃过一劫,并没有被限制去留。
人命官司在扬州这种大城市里可不少见,只不过这回是与知州任秉义家的郎君有关系,所以府衙里的衙役才会如此快速地赶到,并严阵以待。
映秀攀着茶楼的窗户往外看,心有余悸地感叹道:“二娘子真是神机妙算……”
对面的吴柳巷子已经被提刀的衙役们堵了个水泄不通,此刻便是连那过往的路人,都要被衙役瞪上两眼,若是叫衙役们怀疑上了,保不齐就拖进巷子里去了。
“并非神机妙算,”沈轻灵提壶斟茶,末了斜扫一眼外头,说,“到底是知州的郎君死了,非同寻常命案,这群衙役有心邀功是肯定的。”
吱呀——
茶楼雅间的小竹板门被推开了。
茶博士乐呵呵地站在门口交手行礼,道了个声万福,又忙不迭地过来递上点心,嘴里说道:“您今日可算是来对了,咱们玉春楼今日有汴京来的说书人,若您有闲工夫,稍后可到外间的雅座上听一耳朵,保准您一整天的烦心事儿都没了。”
沈轻灵转眸看他,问:“对街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敢顶风热闹?难道不怕那任知州迁怒与你们?”
因着毓香父亲的事,沈轻灵前世对任秉义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她知道这位是杂流出身,曾任徐州通判七载,以治下严谨闻名,最后得荐举充知州,在扬州就任大半年了。
但沈轻灵现如今已经学乖了,元德三年的事与十年后多少会有些出入,与其凭着记忆去评判一人,不如在当下问询,两厢综合,才算是妥当。
那茶博士手头不停,口头解释着:“想来您定是外乡人,不清楚咱们这位任知州的脾性……任知州可是难得的清官,两厢清风之余,明镜高悬。”
茶楼的伙计当然都是嘴皮子利索的。
见沈轻灵凝神望着自己,茶博士憨厚一笑,继续说道:“小的可不是在瞎说,任知州温和严明,若没有实证,那断然不会拿人,也自然不会去连坐无辜之人,您大可以放宽心,在咱们玉春楼里好生坐着。”
点心上齐,茶博士非常懂事地躬身退下。
映秀看茶博士出去了,转身跪坐在沈轻灵右侧,轻声问:“二娘子,咱们要不要赶快离开这里?婢子这心里直打鼓,总觉得要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