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萧齐月,契丹还能扶持出别的将军来,细作就更不用说了。
若往更深处想,沈轻灵立刻就将周陈玉的身份与萧齐月来时杀的那人联系到了一起。
扬州多富贾,作为粮商的周陈玉在扬州并不起眼,不提杜家那样的庞然大物,就是那曾经看不上任秉义的张家,也是以卖粮买粮起家的大族。
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处。
譬如那些世家大族们懒得做、不屑做的零散买卖,小商贩们倒是可以大包大揽,且因为李朝鼓励经商,他们通常还会比世家大族少缴些税钱,简直如鱼得水。
诚然,与契丹人交易粮食算不上零散买卖,利润却能逼得人恶向胆边生。
这厢沈轻灵想得脸色铁青,那头赵毅继续听着周琅环娓娓道来,面容则愈发严肃。
“当妾身带着镖局的人抵达云州时,周福已经身故,他无妻无子,已经草草被埋在了云州城外的一处荒林里。”
“尽管人死了,妾身却不能空手而归,所以妾身命人将周福曾居住过的屋子掘地三尺,并开了他的坟茔,这才在其坟茔中找到了那封信。”
一个账房先生,为何要留下那样一封信?
那信是旷野给周陈玉的,与周福有什么干系?
像任韶春与邵从这样少见世家夺权戏码的小郎君,自然是很难想清楚个中玄机,反观赵毅与沈轻灵,几乎只在周琅环话音一落,就明白了她未说完的话。
果不其然,紧接着周琅环就继续说道:“从周福的房中,妾身还找到了一副密文卷轴,以此卷轴,妾身破解了旷野那信中暗藏的意思,这才明白当年旷野杀害妾身父亲的用意。”
始终躬身在侧的长吏忙从袖笼里取出卷轴,双手呈给赵毅。
周琅环似乎讲到了悲伤处,以袖摆拭泪,轻声控诉:“旷野欠钱不还也就罢了,居然还心生邪念!意图以周福的监守自盗来要挟妾身父亲,妾身父亲向来以家国为重,自然不会受贼子要挟……这,这才有了后来的悲剧……”
李朝米粮皆受管控。
是故,粮商们在买卖粮食上并不完全自由,不光是灾年与丰年时粮商需要遵从官府调遣,每年年末官府都还会对各地粮商的账面进行清点。
若有差池,那轻则除去粮商资格,重则抄家流放。
这也是为什么在周琅环的叙述中,周福监守自盗一事,可以被用来要挟周陈玉的缘由。
问询从晨间一直持续到傍晚,期间沈轻灵半个字都没有打岔,由着赵毅提问。以赵毅的表现来看,他很满意沈轻灵的不插嘴,所以在提问时,挑了些沈轻灵写的疑点来问周琅环。
事毕,长吏扯了椅子,打算送周琅环出通判厅。
谁知沈轻灵突然起身过去,一把揽住长吏,笑道:“长吏大哥,在下瞧着周小娘子亲近,不若由在下送周小娘子回府,如何?”
长吏没有立刻遵从,而是回身看向赵毅,等着赵毅首肯。
赵毅摸不清沈轻灵要做什么,思忖过后,点头同意,“那就由沈二娘子送吧,只是眼看着天要黑了,二位路上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