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灵找上门的时候,薛玉正在灯下看书。
这位堂堂天使,所居之处居然只有一间独院,且院子内外萧条冷清,别说仆人了,就是一棵草都不曾见到,着实是有些寒酸。
“二娘子来了。”薛玉放下书,抬头冲沈轻灵一笑。
若是忽略薛玉那颇为深重的心思,他其实也算得上是玉面公子那一拨的,可惜如今汴京贵女都喜欢清风朗月的文人,不怎么看重薛玉这样的劳碌命。
“我将杜家的布局粗略画了下来,晚上就看阿玉能不能顺利绑出杜承烨了。”沈轻灵攀在窗头,将信笺扔向薛玉,“两边若都有收获,说不定能彻查出粮仓硕鼠来。”
薛玉眼神一暗,接过信笺检查。
见他这样,沈轻灵干脆掠身从窗台翻入屋内,直接坐在他案几上,问道:“你明知道任秉义是有家室的人,为何不派人好生保护他的夫人和子嗣?若耶律从一或是耶律余哥以此要挟任秉义,岂不是要陷任秉义于两难?”
可能薛玉也没料到沈轻灵会这么开门见山地发问,登时恍惚了几息,才敛眸回答:“二娘子行事周到,如此一来,任知州又欠了二娘子一点恩情,有何不好?”
话语中的好意,令沈轻灵怔忡了片刻。
她本以为薛玉有别的筹谋,亦或是他会干脆不答,谁成想他居然是这般用意。
“你在还我恩情?”沈轻灵蹙眉睨了薛玉一眼,说:“往后你做你自己的事,不必顾忌我,也不必照拂我,若我当真有什么需要,肯定会直接与你说的。”
这回她及时意识到了,尚能亡羊补牢,那下回呢?
人命攸关的事,岂能胡来。
“放心,倘若二娘子今日没有去任家,千牛卫也会秘密潜伏在任家,用以保护任家家眷。”薛玉看出了沈轻灵的担忧。
是夜,薛玉一身夜行衣出府,而沈轻灵则堂而皇之地捧着一卷书,坐在了薛玉原先的位子上。
抓杜承烨不能由薛玉露面,所以还得沈轻灵扛这个罪名,这也是为什么薛玉心有愧疚,想要以别的什么事弥补沈轻灵。
只不过沈轻灵自己是不在意这些的。
她想要在扬州立足,杜家就得倒!更别说杜家与李幼鱼牵连颇深,若能因此拔了李幼鱼和固粟这两根刺,将来契丹被击退就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边关稳固,中原才能太平祥和,沈轻灵也就能安心在扬州做富家翁。
至月过柳梢时,薛玉扛着个黑布袋子回来了。他看到沈轻灵趴在桌上小憩,便轻手轻脚地把已经被迷晕的杜承烨绑在另一边的椅子上。
这厢薛玉刚忙活好,一回头,看到沈轻灵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了。
“回来了?”沈轻灵睡得有些迷糊。
薛玉更迷糊。
他瞧着沈轻灵这般模样,恍惚间,竟是觉得这是在与久候自己归家的妻子在说话。若不是他身穿夜行衣,身后还绑了个大活人的话,他甚至认为这场景分外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