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狭小,林玉笙这一暴起,后背只能紧贴着车厢内壁,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车厢瞬间晃了一晃。
林玉笙惊出一身冷汗,一夜未进食,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手脚也有些发软。只是眼下如何都不能输了气势!她怒瞪着眼前男子,随手抄起包袱里散落的器物,就朝男子面前怼过去。
原本盘膝而坐的男子怔了一下,微微仰头,带着三分惊诧上下打量着林玉笙。
只是片刻,目光便落在她怼到他面前的那只白皙的手上。
他倏然冷哼一声,一双眸子盯着林玉笙,含着三分戏谑,道:
“姑娘这身板,倒是叫淫贼也起不了雅兴。不过身手不俗,这请客的姿态,倒是不多见,想必并非常人。”
林玉笙一下子惊醒过来。
反手一瞧,不由憋红了脸。
手里拿来唬人的,竟是一大块馒头干,摸着硬邦邦的,还以为是什么能御敌的凶器。
哎~
她这个林府嫡出的小姐,真像是捡来的野孩子,出一趟远门,林家只给路上带了这种吃食,着实是没什么脸面。
念及此,林玉笙第一次有些后悔。
若早知道有今日一番苦难,还不如当初不逞那口舌之快,得罪了薛氏,如今连些像样的吃食都捞不着。
不及林玉笙反应,顿时只觉得手里一空,馒头干便落在了对面男子的手里。
他也不避忌,低头慢条斯理的系好衣带,掰开馒头,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嚼着。
林玉笙这才如梦初醒,眼前这不是她昨夜救起的那个少年么?
昨天夜里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一夜就能自己爬起来抢她馒头干,还出言奚落她了?
瞧他吃香斯文,面上也没有淫邪之色,应该不会对她怎样。
念及此,林玉笙稍稍安下心来。
但心里有些不服气了,深吸一口气,刚要发作,那少年便抬头看过来。
林玉笙便一眼撞进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
这小子长得算还行,但这双眼,真真是漂亮的紧!
只可惜这双眼的主子,倒是一副颇瞧不上她的架势,伸出一只手,将吃了一半的馒头递过来,淡淡道:
“拿去吃吧,饿晕了,我不会救你。”
他声线有些嘶哑,脸色依旧苍白,语气虽淡漠了些,却带着不容置否的意味。
林玉笙一听,一对秀气的眉毛就拧成结了,伸手一把拍掉他手里的半个馒头,道:
“本姑娘从没有吃人剩食的道理!若早知你这半大小子这般不懂知恩图报,昨夜我就该留你一人倒在那片林子里,任风吹雨淋,兴许还能省了姑娘我半个馒头!”
林玉笙扬了扬下巴,这会儿是如何都不能承认,这人昨夜有可能是被自己马车撞晕的事儿了。
少年微愣,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就危险地眯起来了:
“你叫我什么?”
语气阴森森的。
“你命是我救的,馒头是我给的!如今说你两句你还敢给我脸色看了,你倒是说说,本姑娘说你不知恩图报可说错了?”
林玉笙倒不示弱,这少年方才愿意分他半个馒头,可见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这馒头叫他占了,理儿他可分不到丝毫去!
少年一听,拧起的眉头稍稍舒展开。
“昨夜……是你救的我?”
对上少年探究的眸子,林玉笙稍有些心虚,毕竟人是不是她林府的马车撞伤的她不知道。但昨日她自己从马车里摔出去的时候,确实是稳稳砸在人身上了。
想起来昨日他胸膛结实的线条,狰狞的旧伤,看这小子今日就能从个活死人恢复到跟她叫板儿的状态,林玉笙心中有些踌躇,这人只怕不简单。
犹豫的当口,落入少年眼底的疑惑就加重了。
林玉笙清了清嗓子,抚了抚早已褶皱不堪的裙摆,故作镇定,道:
“除了姑娘我,公子可曾见着旁的人?”
少年眸光微顿,随即又往车内扫视一圈,目光再落到林玉笙面上时,眸中疑惑就更重了,面上却依旧淡漠:
“车内没有药物,敢问姑娘拿什么救醒的在下?”
这回说话算是知点儿礼数了,但这话叫林玉笙听完,心头一噎。
这话怎么说的?
拿什么救的他?
将半死的他拼命拖进车里,不顾男女有别,还收留他一晚,还不算救?
林玉笙看向他的眼神就理直气壮的冷了三分:
“公子这话说的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大活人如今在本姑娘的悉心照料下恢复如常了,怎么?难不成要本姑娘不顾男女之别,再与你重演一回?”
少年闻言,目光幽幽地盯着林玉笙沉默了片刻。
低头扫一眼浑身脏污的袍子,回想起醒来时敞开的胸口,听着她口中振振有词的“悉心照料”,面色就有些复杂了……
“咕咕——”
气势正盛,无奈腹中饥渴难耐,林玉笙下意识捂着肚子,面色微红。
白一眼少年,林玉笙索性放松了身子在破败的车厢内坐了下来,这会儿真觉得浑身酸痛的很。
不顾少年讶异的目光,林玉笙转身摸索着身旁的包袱,想着再寻些吃食。
可是一连翻了四五个包裹,都是些换洗的衣裳,和几个破损的茶碗。竟是连一个馒头干都没有!
林玉笙不死心,又往车厢其他角落摸索着,坐在对面的少年却在此时淡淡开了口,道:
“不必白费力气,我醒来时便查看过,车厢里只得这一个馒头。”
言罢,目光便幽幽落在脚旁那半个被林玉笙拍落地的馒头干上。
林玉笙摸索的手一顿,待明白过来时,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气的僵住了。
“你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