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林玉笙看向面色不大好的金嬷嬷,“嬷嬷可是哪里不舒服?怎的面色这般差?”
金嬷嬷一凛。
“老……老奴怕是受了热,有些气闷,不碍事不碍事。”
林玉笙仿佛放下心来:
“这便好,我这些日子总是有些心悸,还劳嬷嬷为我准备一些安息香。”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准备。”刚要转身,复又想起什么,颤声道:
“老奴夜里会打鼾,只怕睡在外间反倒惊扰姑娘不能安睡。不如叫秋月秋心两个丫头守着姑娘睡吧?”
林玉笙心中嗤笑,世人多怕鬼神,皆是心中有愧罢了。
“秋月秋心还小,总是伺候不好的。我反正日日梦魇,有嬷嬷在反倒踏实。”
金嬷嬷闻言,面色一白,腿肚子都有些打颤。薛氏才换了衣裳,便有婢女来报,说郑家公子递了帖子。
郑家公子?郑明之登门?
薛氏不由蹙眉纳闷,怎的这些事儿都赶巧凑到一块儿了。
一连半个月,林远与宗亲为了修葺宗祠,闹得有些不太愉快。
那些个老东西既不肯多出几块钱银,也不肯多派几个家丁帮衬,里里外外都交由林远一手操办,明面儿上是族长劳苦功高,暗地里只怕一个个恨不能躲的远远的。
不知眼下林远那边商议的如何,薛氏自知宗室规矩,想到此时林远不便脱身,忙叫贴身丫鬟胭脂简单梳了头发,敷了香粉,这才脚步匆匆的往花厅去。
临了,又顿了脚步,转身吩咐胭脂叫人去寻了林月梅前来相伴。
左右她是铁了心要嫁进郑家的,多一分见面的机会,自然多一分胜算。
念及此,薛氏不由弯了嘴角。
花厅设在庑廊西南角,一株参天梧桐树高大的遮住了日头,阳光透过树叶,投下细细碎碎的光影。
正值盛夏,梧桐叶子嫩绿的似能掐出水来。
薛氏正被日头刺的晃眼,抬眸望去,树下立着一人,眉目俊秀,身量不算多高,身着蜀锦长衫,足下一双锦靴绣着繁复的花样,衬的这人也算仪表堂堂。
难怪月梅对郑家大郎情根深种,薛氏心中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郑家这般家大业大,比她父亲兄长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又是商贾之家,也算与她门当户对,日后也不会叫郑家主母力压一头。
郑家是岭南第一大户,郑明之曾祖父曾在京城官居五品,也算是不小的官儿了,只可惜郑家后人屡试不中,郑家风光了数十年,终究是落败下来。
眼下他父亲虽是不曾入朝为官,因着与这些年积累的人脉,却意外得了岭南官盐的路子,积攒了不少钱财。
郑明之曾拜在林远门下读书,却不曾想十四岁就中了秀才,明年年满十六就该考举人了。
这叫仕途没落郑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喜过望,自此更是将林远奉为上宾,林郑两家因着这层关系,格外亲厚。逢年过节时,郑家都会备上厚礼上门。
三年前,两家更是有意想定个姻亲,只等林玉笙及笄便可过门。
虽不曾立下婚书,两家倒是也交换了信物。
林远一心想用女儿攀附上郑家背后的势力,对于这门亲事自然是满意的。
但林月梅自从偶遇过一回郑家大公子,整个人便如着了魔般,从此心心念念。
听闻林远有意将他与林玉笙配成双,自然是哭闹了好一番。
薛氏心疼女儿,见她铁了心笃定了非郑明之不嫁,也曾私下想过法子。
然林月梅毕竟是养女,哪里有养女抢了嫡女夫婿的说法?即便是闹到林远那里,也不会站在她们这边儿。
再说若当真这一闹,只怕不但梅姐儿毁了名声,就连她这个做继母的,亦无法在林家立足。
薛氏是过来人,自是知晓这其中厉害,便只能处处拘着梅姐儿,谁曾想这丫头见无计可施,竟恶从胆边生,险些在宗祠烧死林玉笙,酿成大祸。
只要郑家对林玉笙没了指望,再寻个由头让梅姐儿能顶了那个痨病鬼嫁过去,到那时,不但梅姐儿如了心愿,郑家偌大的家业,亦是唾手可得。
她娘家薛氏一门自然腰板子就更硬气,以后老爷官场需要拿银子打点,只怕她那一身穷酸气的嫂嫂再不敢多说一句。
如此想着,薛氏的眉眼就舒展开了。
“世侄今日到访,可是有要紧事?”
薛氏由丫鬟虚扶着,迈着碎步笑意盈盈。
“外头暑气重,快过来坐。”
郑公子闻声,忙上前给薛氏行了礼。
“明之见过师母,师母近日可还安稳?”
薛氏商贾出生,自嫁入官门,便尤其爱这些排场话,闻言笑容更盛。
“都好都好,你这孩子来之前怎不提前通传一声,我也好叫下人备些你爱吃的点心。”
郑明之忙躬身道,不敢叫夫人挂心。
薛氏越瞧这孩子越欢喜,先前对林月梅私下谋划之事淡了几分埋怨。
左右寒暄了几句,薛氏见郑明之今日神色紧绷,似有话要说,便吩咐其他婢女退下,只留了胭脂在旁添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