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口,嗓子嘶哑的厉害,声线如破了口的风箱。
被点了名的朱四浑身颤了一下,只觉得腿都软了,死死攥着陆萧身后的软甲,哭丧着脸道:
“别别……别叫我!我平日里虽胡闹……却是万万没有害过人性命!莫……莫要来索我的命……”
阮桐脑中有些迷糊。
朱四话音刚落,众人面色却紧张起来。
这棺中女子究竟什么来历?
朱四在京城闯了祸事,被永安侯一气之下扔进军中,跟着昌平侯世子陆萧历练不过月余。除却两位侯爷以及他们几个贴身近卫,此事无人知晓。
此女莫不是细作?
竟能查到这个份儿上……只怕……
“说!你究竟是何人!”
陆萧面沉如水,指尖微压,龙吟瞬间刺破皮肉,一股鲜血如断了线的珠子,沿着脖颈蜿蜒进领口。
“嘶……”
阮桐疼的抽了一口凉气。
人却瞬间清醒过来。
不对!
朱四三年前就死在她面前,此刻又怎会活生生站在这里?
可眼前明明是朱四的面容,但看上去竟如此年幼。
阮桐用力眨了眨眼,后背滋出一层冷汗。
她记得方才明明趁乱跳下了掖庭湖,慌乱中好不容易攥住一块木板,就要浮出水面时,睁眼却身在此处。
阮桐身子紧绷,一口气憋在心口,不敢妄动。
“你们……是谁?”
阮桐哑着嗓子,手指攥的发白,警惕地望向众人。
屋内昏暗,五六个银甲侍卫正一脸戒备的盯着她。
屋子简陋潮湿,能闻到淡淡的霉味,地上横着几具尸体,稍一吸气,血腥味直往鼻子里冲。
阮桐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僵硬着脖子,目光落在自己倚靠的朱色棺木上。
只一瞬,眼底掀起一阵惊骇!
这是……这是……十五年前荆州的那一夜!
十四岁那年,父亲升迁,命人从平南老家接她去青州团聚。可就在途径荆州时,车上的张妈妈给她端了一碗红糖水。
再醒来时,自己竟躺在棺木里,险些叫人配了阴婚。
若不是遇见他……
犹疑间,腕上一块冰凉之物滑落下来,阮桐一怔。目光愣愣落在袖口处,一只刻着梵文的乌金镯子上。
这……
十五年前,她明明尚不曾有这只镯子!
这是景盛二十五年,她坐上长宫令之位的第二年秋天,老禅师圆寂前,亲手赠与她的。
禅师说她身上戾气太盛,这镯子名为轮回,能驱邪避秽,她自此从不离身。
轮回……
莫非……是这镯子有古怪,才让她有了这样的机缘,重回十五年前?
翻滚而来的情绪瞬间将她淹没,阮桐只觉得胸腔酸痛的厉害。她有一瞬间的惊惶,但也只一会儿,便强忍着哽咽,平静下来。
祠堂内一众侍卫面上神色变幻了好几番,望向突然就一脸泪水的阮桐,纷纷对视了一眼,心绪有些复杂。
北凉的细作,大都是死士,武艺超群不说,便是用刑也不带眨眼的。
可面前这个小姑娘,留了点儿血竟如此惊惶哭泣,这着实……
“主子,你看你……你是不是……是不是把人姑娘弄疼了……”
终于有人憋不住,磕磕绊绊问出了声。
陆萧冷眼扫过去,一众人忙垂首噤声。
都是一群涉世不深的少年郎,虽经历沙场炼狱,终是少了些城府。
陆萧心中叹一声,盯着阮桐的神色,没有丝毫松动。
前世常在刀间行走的阮桐,对这种审视尤为敏感。
浓眉凤眼,杀意暗涌。
阮桐心神一凛,脑中飞快盘算起来。
“我……是青州刺史阮文杰之女,族中……行六。”
阮桐稳了稳心神,眸中似有荧光流动。
“我……要见陆将军,我知道……被盗的官粮……藏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