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局势紧张,留在寨中朝不保夕,大当家绝不是言必行的人。现下虽知阿钰关押在何处,要救他出来却是不易。这层层把守的守卫……即便出去了,外面又有朝廷的通捕令。
大当家说的不无道理,朝廷又怎会放过阿钰。两国交和的罪名,没有人能担得起。
里头出不去,外面又有等着缉拿了他们的州府官衙,真是前狼后虎!思及此,井井惆怅难安。
井井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心安。
屋外头,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一地白霜。天上一个银盘,又明又圆。她更睡不着了。
屏风外间不时传来咳嗽声,深更半夜里有些凄凉惊心。
自她进了这里便是夜夜如此。夜半总会有。那人身子十分不好,光是听着声音,便晓得十分折磨。咳起来的时候咳喘的要命,咳完之后又静得连呼吸都听不到,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她听得心颤。有好几回都以为出人命了。
此刻外间又恢复平静了,呼吸声都没有。井井又是一阵屏息,似等着传来动静。等了小半响不闻声音,心头有些泛鼓,怕出人命。
说实话,每每看见他,这个陈朝病皇子,她都觉得他活不长久。
这时外间起了烛灯,有昏光黄透过屏风穿进来,昏暗昏暗的。
询问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你睡不着?”
井井没有接话,本以为只待一会儿他便会熄灯去睡了。又过了小半响,外头传来起身的动静。有人举了灯烛慢慢行过来。灯光映了影子投在屏风上,井井心头一鼓,顿时有些不安。
外面的人停住,没有再走近。等了半响未她答话,站了站便退回去了。
又是一会儿,屏外传来瓷杯和倒水声音。井井闭了眼,准备睡了。
今日实在太累,且容她慢慢想办法。这个事情,急不得。
正想着,屏外传来杯瓷碰地打坏的声音。那方有半刻寂静,稍后传来压抑咳嗽声。井井睁开眼睛,思量了一下,迅速起身穿整齐了衣裳,将屏风拢朝一边从里面出来。
“吵着你了?”
见她出来,那人愣了一下,有些歉意道:“我这身子不大中用,影响井姑娘歇息。你担待些,莫见怪。”
井井看了地上躺着打翻的茶杯,默默捡起来,而后拧起桌子上的茶壶从新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那人伸手接过,没有道谢,在一旁木凳子上坐下来,细细啜着茶水。这个时候茶水早就不烫了,还是入夜时候新添的了,只有些温热,被捧着,他喝的儒雅小心。
他着了里衣,外面披着蓝面的海棠绣氅,虽屋里生了火,于他身上还是不见回暖。昏黄烛火下映得他清凉,略有寂意。
井井无端想到那句话,王孙公子逐后尘。
这人世间,有多少事都是不尽如人意的,此谓娑婆。
她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开口慰于他:“夜里光线不好,到处磕绊。较之白日又冷上几分,你又怕冷,不便这样反复起身,恐痼疾加深。若需要茶水什么,你唤我就是了,不用觉得有什么,左右我就在里头,不老远,也睡不沉,你叫我,也都能听得见。你这身子十分不好,老大夫说的对,你还是要自家多将息将息。”
那方默了会儿,啜茶的声音歇了歇。而后他温声暖言道:“多谢井姑娘美意。不过,阿寅只是身子不好,不是眼神不好。”他抬了眼望她,暗里烛火下,眸中濯濯清亮略有光,面上谦谦温润,有些许笑意。从未见他这般形容,整个人都有了精神,似心境颇好。
井井也不恼,只觉放下心来。“那便好。”她也倒了一杯茶水,润润口。
时下六七月天,温热颇高,夜里人要热醒好几回。
“井姑娘,有心事?”那人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