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温霜翎怎么想,几人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军营外又人来报,有一男子点名要找温霜雪。温霜翎被温霜雪和秦秋寒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点着那报信的军士半晌蹦不出来一个字。温霜雪白了他一眼,迈步出门。
林见纪云见温霜雪出来,皆迎上来抱拳行礼。温霜雪点头,只说让他们守着,她与温霜翎的话还没说完。
温霜雪出得营门,见一青年男子牵马焦急的在营外踱步。温霜雪认得他,是裴浩手下的人。
“东家!”那男子一见温霜雪立刻迎上,由打怀中拿出一支火封的竹筒递给她,“掌柜的说是京城畅春阁传来的消息。”
温霜雪眉头一跳,毁了火封抽出其中的字条仔细观看。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温霜雪转身进了营门。
“何事?”秦秋寒正在劝说温霜翎的时候,温霜雪推门进来。
温霜雪把那字条递给秦秋寒,坐回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哥,男子汉大丈夫,胆子怎么这么小?”
温霜翎仍然缩在椅子里哆嗦:“你们是要谋反,我怎能不怕!”
温霜雪笑了一声:“哥,我们可不是谋反。只要圣上还在临朝,他便还是北昭的天子。当今太子仁德,做不出那等手足相残之事,若当真是他即位也就算了,我们安安稳稳的做个逍遥王爷也没什么。可圣上却想废了他立烨王为储,烨王此人心思歹毒如狼似虎,若是他即位,秋寒和温家,没有一个能活着的!我们争的,只是东宫。”
秦秋寒自温霜雪手中接过那张字条的时候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就在他眼神落在那字条上的一瞬间,面色猛的变的异常难看。
“哪儿来的消息?”秦秋寒抖着字条厉声问道。
温霜雪道:“京城,畅春阁。”
此言一出秦秋寒就知这件事是真的,他缓缓闭上了眼,面容沉痛,一时间竟显出几分痛心疾首的味道。
“出什么事了?”温霜翎问。
温霜雪道:“齐州流民叛乱,短短两月已经席卷河南道六州,人数更是有五万之众。圣上派大军前去平乱,战了三月,斩了三万,把另外两万叛军都驱赶至青州,说国库空虚,叛军人数众多,即便投降也养不起那么多的人,便打算让他们自投北海,自生自灭。”
温霜翎大惊:“什么?河南道有叛军?我怎么没听说过!”
温霜雪道:“这等扰乱军心之事自然是不能让你们知道的,你们若是知道,戎狄也就知道了,他们定会趁此机会来攻。到时候两面夹击内忧外患,北昭的局势恐无法收拾。”
秦秋寒在来伊宁的一路上是见过流民的,他亲眼见过那饿殍遍地如同地狱般的惨像。那些叛军之所以会反叛具是因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活不下去了才会做这种事。而朝廷不思救济,居然还打算强迫他们投海!这不是一位君主应该做的事,甚至,这不是人应该做的事。
秦秋寒突然笑了起来,但这笑却是掺着血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宫中但凡减些奢华的用度,又怎会无银两安顿这些流民!官员但凡少贪污一两银子,又怎会让百姓流离失所!这是朝廷造下的孽!是那些站在政德殿中之人亲手为北昭掘下的坟!”秦秋寒双目赤红,说到最后已然吼了出来。
温霜翎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心中也不是滋味。不管那些叛军现下是暴民还是活不下去的百姓,但人命终归是人命,朝廷居然不许他们投降,要把他们都淹死在海上,这种泯灭任性之事即便是听到,也让人脊背发寒。
温霜雪统兵征战多年,是早就见惯了生死的。但她扪心自问,若这次负责平叛的人是她,她也是下不了这等狠手的。那些人不是外敌,而是自己的子民,身为皇室中人,她可以毫不手软的坑杀数万强敌,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坑杀数万百姓。
秦延昌此人心太狠了,无论史官如何吹嘘,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暴君的事实。
温霜雪问:“哥,这样的君主你还要追随于他吗?这样的君主选择的储君,能保天下安宁吗?”
温霜翎沉默,片刻后开口:“他是圣上。”
温霜雪道:“他是圣上,但人有生老病死,他不会永远是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