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回来,垂首立在一旁,踌躇着道,“王爷在和几位将军商讨军务,过不来。三小姐……她……不知到哪里去了。”
“让人到王爷那儿守着,你再去找三小姐。”蕊仪低斥道,轻声安慰蕊宁,“姐姐再等等,他们一会儿就到。”
蕊宁摇摇头,嘴角带了一丝若有若无地笑,不像是伤心,也不像是无奈,“趁他们没来,我有话要对你说。”她让蕊仪扶着,勉强半靠在美人靠上,“你一定在怪我,为什么小时候对你那么好,一进了府就只想着蕊瑶,总不把你当妹妹看。其实,我从没想过让你进府。”
“我知道。”蕊仪黯然,蕊瑶的确比她更适合这个位子,可这难道就意味着她注定要被忽视?
枯槁的手抚过她的脸庞,蕊宁轻叹了一声,带出几声咳嗽,“我本是对你好的,可是在这件事上我不能不为蕊瑶想,为韩家想。不是你不好,只是……”她默然,良久,眼中竟有了泪光,一颗滚烫的泪滴在了蕊仪手背上,“你很好,可谁让你不是我的亲妹妹,谁让你和我隔着一层血脉呢?”
“姐姐,你在……我……”药碗跌在脚榻上咕噜噜地滚到角落里,蕊仪整个人仿佛被一下子抽干了一样。她很想问一句这怎么可能,可是她问不出来,蕊宁正道出了她多年来刻意粉饰的疑问。
自小她就觉得自己和爹娘、兄弟姐妹长得不像,脾性也不像;她一直身体康健,丝毫不像生过一场足以让她失了十年记忆的大病;她刚到韩家时,蕊宁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爹娘待她最好,可她却总觉得不那么亲近;还有……
她从前做过很多假设,想着自己可能是韩家的养女,可一直没有人跟她说起,她也下意识地不愿触碰这件事,都只当作无聊时的笑谈了。此刻那些假设连并着数不清的蛛丝马迹纷至沓来,但都比不上蕊宁一句话来得真实。
蕊宁没有必要骗她,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韩家虽不是皇亲贵胄,但也是名门望族,怎么能容得她这么多年?更重要的是,她的一双父母对她那么好,怎么可能不是她的亲生爹娘?她不是没有猜测过,只是这些疑问压得她想不明白。
蕊仪尽力维持着冷静,不知如何克制着才说完了这短短的一句,“爹和娘一直都知道?”
“不,他们一直不知道。”蕊宁哭了,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流下,如果蕊仪没有进府,她会像以前一样待她,会将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你刚出生那年,不,是蕊仪刚出生那年,爹和娘来了魏州,把我和蕊仪留在祖母家里。这么一晃就是十年,十年里虽与爹娘有书信往来,可他们从没回过扬州祖宅,也就自然没有见过蕊仪。那一年蕊仪十岁,爹来信要接我和她来魏州。爹和娘因从未看顾过她,对她一直都很歉疚,信里直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她,我一直尽心尽力,可没想还是出了岔子。”
“路上我们遇见了山贼,家丁里除了一个跑出去报信,其他都死了,只剩下一个老嬷嬷跟我和蕊仪躲在一个山洞里。蕊仪病了,第二天夜里发着烧自己走了出去,跌下了山崖,我拼着性命把她拖上来的时候,已经凉了。”这些年,这段过往不知有多少次在蕊宁心中盘旋,如今再说起已没了初逢时的悲戚。
蕊仪听着眼泪不知不觉地下来了,她可就是在那时鸠占鹊巢的?她不知该不该感谢那个真正的蕊仪,如果不是这位韩家千金的早夭,她也许只是一个乞丐、一个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