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有凉风轻轻吹入,卷着淡淡的水气和泥土味轻轻地吹起纱帐一角,帐里的人儿连着翻了两次身,玉臂向空中猛地一挥,重重地落在床上。她似乎撞疼了,又似乎不自知,皱着眉,贝齿在朱唇上滑过,轻哼了一声。过了一小会儿,也不知怎的,她摊开的双手穆然反扣,攥皱了身下的锦褥。
梦中是一处书斋,门口几株青竹,书斋里一张宽案,四壁皆是书籍画卷,案上的茶盏冒着热气。
“老爷的学生文韬武略都属上乘,又难得对老爷极是尊敬,难怪老爷对他比对自己的女儿们还亲。”一位端庄的中年妇人笑道。
中年男子含糊地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回答。妇人见状微微一笑,轻叹道,“可惜你只有这一个学生,咱们却有两个女儿。”
“说什么呢,他岂是咱们能高攀的,子从和子良没有这样的福气……”中年男子苦笑道。
眼前情景一转,好像到了深秋,中年男子和妇人似乎年老了一些,妇人眉宇间透着无奈和不解,“老爷,他向子从求亲是好事,你怎么就不答应呢?”
“我从不指望有一天能攀一门贵亲,更没指望靠女儿飞黄腾达。无论是子从还是子良,我都希望她们一世平安喜乐,她们将来嫁入门当户对的书香门第就好。”中年男子叹道。
“瞧你把他看得跟火坑似的,你若是不答应,倒便宜了别人。”妇人笑了笑,起身为男子更衣。
“别再说了,我这就去回了这门亲事。”男子正色道,等整理好了衣衫,忽然调侃道,“便宜什么?以后有他犯愁的。”
梦境渐渐过去,身子也放松下来,蕊仪揉了揉额角,试图缓解尚未挥去的眩晕。这个梦很平静,可她心里却仿佛被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久久不去。以前她的梦里有子良、子从,这一回又有了她们的爹娘,这一切到底是她失去的记忆,还是根本不相干的臆想?
“娘娘,赵公公到郓州了。”萱娘面有惊色,发髻上散落下一缕头发,显然是刚刚才梳洗的。
蕊仪撑起身子,匆匆下床,暗暗埋怨李存勖太沉不住气,“皇上什么时候到?”
“赵公公要传皇上口谕,大概皇上被耽搁在路上了。”匆忙取出一件酱紫色宫装为蕊仪换上,萱娘犹豫着要不要提醒蕊仪如何解释她们此时不在魏州。
让人泡了一盏浓茶上来,蕊仪仰头灌了下去,到前厅唤了赵喜义进来。既然是传口谕,就该依礼相迎,蕊仪刚要起身,却听赵喜义笑道,“娘娘不必拘礼,皇上只是让咱家给娘娘递个话。”
“皇上不会是要责本宫抗旨,私自来郓州吧?”以赵喜义的架势不像是,蕊仪半开玩笑地道,让萱娘为他看座。
赵喜义故作受惊状,连忙笑着解释,“既然是大将军夫人邀请,皇上自然不会怪罪。只是皇上听闻娘娘见到了宋军师,特派咱家来问问,宋军师现在何处?可安置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