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厅,蕊仪站在门边没有做声,她想从韩元的神色里看出他究竟是否知情。韩元听见动静,起身行礼,“臣拜见娘娘。”
“父亲大人免礼,快坐吧。”蕊仪吩咐殿里的人都到阶下侍候,没有她的吩咐,不必进来。
“夜明珠的事,我已听靖远说起了。你做得对,先忍下这口气,平平安安地诞下小皇子才是要紧的。”
蕊仪点点头,“父亲说的对,我韩家的势也不是什么人一两天就能倒了的。”
“你也是的,弄什么东西回家,你好好的,就是给韩家最好的年礼。东西你都留着打点,宫里用钱的地方多。你跟蕊瑶也说说,她的东西也不必送回来了。”韩元叹道,老态龙钟的手颤抖了两下,从袖中掏出鼻烟壶。
“这不是给父亲争脸面么。”蕊仪不好意思地道。
“是给我争脸,还是给你自己争脸?”韩元笑道,又“你啊你啊”地说了几句,“从蕊宁进了府,你就是韩家的大小姐,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这一点就永远不会变。”
蕊仪感激,但看着他,忽然说不出话了。韩元向外面看了眼,嗅了口鼻烟,老目如星地看着她,“皇上让我去信叫中书令大人回来,你实话告诉我,你可搅进去了?”
“皇上怎么跟父亲说的?”蕊仪捧起桌上温热的手炉,笑了笑。
“就是让去信,旁的没说。可他刚吩咐了,就准我进宫看你,我总觉着事情不简单。”韩元叹道。
把前前后后的事都说了,蕊仪看向他,恳求道,“怕是皇上不可善了,到时候兄弟相残,时非社稷之福。他们两个都曾是父亲的学生,父亲也必不想看到这一幕。”
韩元重重地叹息一声,鼻烟壶滚落到桌边上,“早就想到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在我蹬腿以前,它就来了。你也别太劳心了,这些事渊源大了,你管不了。”
“渊源,什么渊源?”蕊仪讶然,知道了渊源,也许还能劝上两句。
“别问了,别问了,一言难尽。”韩元摇手,叹着气别开头,无论蕊仪怎么问,都不肯回答,“他们俩一个是皇帝,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将功臣,都有自己的主意,咱们劝也未必有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还请父亲无论如何都劝上几句,就算是为了小皇子。”蕊仪叹道,他们也只能尽人事了。
虽说是奉旨,但韩元也不敢多留,喝了一盏茶就出宫了。蕊仪寻思着韩元的话,觉着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把自己想到的都做了。唤了鱼凤进来,福儿跟在后面端了点心过来,放在桌上,转身刚刚要走,只听鱼凤道,“等等,把盖子揭了,一起拿走。”
“是。”福儿依言而行,把盖子揭下来,放到手里的漆盘上,“啊,蜈蚣……”喊声未落,已向后摔倒在地上,脚上蹬着,手上来回动着向后蹭着。
“哪儿,在哪儿呢?”鱼凤袖口一拂,眼睛左右看着那盘糕点,“福儿,你又眼花了。快起来,别吓着娘娘。”
“还没老呢,就老眼昏花了?”蕊仪笑了笑,向她招招手,“过来,我看看,摔着没有?”
“没,没摔着,奴婢告退了。”福儿哪里敢过去,抖着身子出了,关门都关了两次。
蕊仪看了鱼凤一眼,轻哼了一声,“太医那儿拿来的?”
“什么都逃不过娘娘的眼睛。”鱼凤把点心端到一旁,“她碰过的东西,反正娘娘也不会吃。”
“明日你出宫一趟,就说你去庙里替我祈福了。”蕊仪看着她,不管平都会如何转述她的话,嗣源都会有所行动。嗣源性子太实,就怕一股子劲儿上来,办起事忘了主次先后。
鱼凤探寻地回视着她,“娘娘让我去见兄长和大人?”
蕊仪颔首,“你在洛阳城外找个地方躲几天,务必要在他们进城之前见上一面。你转告大人一句,这个太尉不能做,非但如此,兵权上也要主动推上一推。”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契丹仍是朝廷大患,即使交出了兵权,他日也有重新启用的机会。暂且退上一步,换得兄弟间的和睦,才是皇室之福、天下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