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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蕊仪身子一颤,险些向后跌倒,被萱娘扶住。他来了,还是来了,怎么会这样。不管平都如何传的话,闻琴声而知其意,他应当已经明白了当中危险,他为何还要来,为何一份折子都没有,就回来了?
往日这条路并不长,可这一次却仿佛变了。两边寒光闪烁,兵士们来时并不知究竟为何,当他们看着昔日自己的主帅出现在眼前时,心中的猜测渐渐明晰起来。手中的兵器被握紧了,他们如铁的目光慢慢有了血色和泪光,这也许就是与他们出生入死的大将军的墓地。
李嗣源于远处跪下,郑重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李嗣源率军援幽州,击退契丹兵,吾皇洪福齐天,幸不辱命。今归朝,交还虎符。”言罢,双手捧上,高举过头顶。
“有今日之功,幸有大将军与众将士死力保我江山社稷,朕幸甚焉。”李存勖朗声笑道,并没有叫人去接虎符。阶下大臣们并未列席,此间只有他们三人和众将士,而李存勖环视阶下,仿佛那儿已坐了那些个朝中重臣,“朕要封你为太尉,赐丹书铁卷。大哥速上前来,与朕叙上一段,再与群臣共饮!”
只要上了玉阶,就可令兵士围拢,带兵的是冯地虎,此刻他双目血红,右手握紧了剑柄。蕊仪模糊的视线落在冯地虎身上,这里的将士多于往日随李嗣源征战,此刻只会有两种局面,一是李嗣源今日死于乱刀之下,不得全尸,落下叛臣贼子的骂名。二是这些人中念着昔日的情分的,违抗圣命,甚至倒戈相向。继而自相残杀,血染贞观殿。
李嗣源没有起身,只是将双手放下了些,跪直了身子,目光炯炯望向平台上的李存勖,“皇上不收回虎符,臣便长跪不起。”
既然知道要交会兵权,为何不先上个折子,探探风声,再做决断?蕊仪回望着李嗣源,李嗣源也似是不经意地看向了她。那目光给人安稳的感觉,仿佛坠入其中便有了依靠,好像在告诉她,他来了,她和孩子都不会有事了。
李嗣源独赴筵席可以有百种理由,可是在这目光中,她分明知道,他来,是为了她。如果没有她,他会有别的办法化解这一切的。
蕊仪向他摇头,目中充满决绝,他不能为了她断送了一切。他已经来了,若有机会,他该速速离去。走,快走,现在还得及!若是再向前一些,就晚了。
“赵喜义,迎大哥上来。”李存勖手一摆,让他去接虎符。
赵喜义青蓝色的衣袍好像玉阶上一抹暗暗的影子,快步到了阶下,从红毯边上过去。他接过虎符,又扶起李嗣源,目中透着几分无奈与惋惜,“大人快快请起,别让皇上和娘娘久等了。”
李存勖看了蕊仪一眼,牵过她的手,让她与自己并立于前,“大哥得胜还朝,淑妃又将为朕诞下三皇子,真乃社稷之福。大哥,朕想在百官之前,先敬大哥。”
内监捧上金樽,李存勖接了过来,回身时眼中阴郁。蕊仪迎风而立,衣襟飘飘,李存勖身着正红绣龙常服,束发金冠,二人并肩而立,仿若来自天宫。可在此时,没人有心思欣赏这一切。
蕊仪不敢再有动作,只能以目光暗示,李嗣源仿若未见,在赵喜义身后,他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行来。行至阶下,他忽然停步,躬身对李存勖道,“臣不敢居功,臣谨祝皇上朝务顺遂,娘娘玉体安康。臣不敢与皇上对饮,便在此与皇上饮上一杯。”
“皇上,大哥一向恭谨,正是朝臣的榜样。皇上不如成全了他,这就请百官入席。”蕊仪清脆的声音响起,也许还有机会。
丝毫不理会她的话,李存勖只看着阶下,“你与朕是兄弟,大哥不同于朝臣,不必拘礼,这就来与朕对饮。”
冯地虎的剑已隐隐有出鞘之意,李嗣源躬身应了,握紧了拳,望着二人,目光坦然,“臣遵旨。”
这一声遵旨有千斤重,隐隐听得刀剑微微摩擦剑鞘口的声音,偏殿屋宇之上有弓弦绷紧的声音。李存勖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等李嗣源来到玉阶中段,手中金樽便是丧钟。等这世上没了李嗣源,朝臣和各宫妃嫔再从偏殿鱼贯而出,面对那血染的汉白玉石阶,定然会明白,这朝中、这天下,只有他一个主人。
那白玉上的红色朱砂,定是这世间最壮丽的颜色。那图案定堪比画仙之作,非人力所能为。李存勖望着转为墨色的苍穹,今夜月明星稀,郎朗的明月像这天上人间最明亮的镜子,尽管是一面残镜,但却能照尽这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多年后,即使今日列席之人不在人世,这一切也依然会被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