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没想到会这样,不然我会劝他的。”蕊瑶抹泪道,当她冲出偏殿,看见蕊仪人事不省的时候,此生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那血脉相连。往日闹的别扭霎时被抛诸脑后,眼前只剩下幼时亭中赏月、看雪,病中蕊仪守望床头……
“你劝他,有用么?”蕊仪摇摇头,手心放在她的手背上,“他的雄心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就是宋可卿在这儿,也不成。我不怪他,只是怪自己时运不济。你也别怪他,他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万事都赶了巧。”
掩面呜呜地哭了,蕊瑶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吸着鼻子道,“皇上心里也不好受,我知道他是不敢来看你。”
“这一次皇上怕是要把他恨得更狠了,我是真不想看到他们兵戎相见,血染朝堂的一天。”蕊仪叹了一声,玉指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你说,我总是劝着皇上,当时还给他台阶下,皇上会不会怪我?”
蕊瑶愣住了,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有些惊惶地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他会不会以为……不会的,不会的,我去跟他说,他不会这么想的。”
蕊仪摇摇头,“解铃还需系铃人,等我养上几日,自己跟他说。”她叹了一声,话锋一转,“事已至此,多想已是无意,我担心的是你。小皇子没了,贵妃她们必有动作,后位恐怕要落在她手里。你说说,如今我们该如何?”
“要不是她们,皇上也未必会向你开口,你也不必为了向皇上表忠,那么快就答应了。”蕊瑶恨恨地道,语中哽咽,声音模糊。梓娇出身再卑贱,也是二皇子的生母,这时候后位是非她莫属了。她们在这儿只能流上几滴泪,发发脾气,是无计可施了,“姐姐,皇上会不会为了我们暂时不立皇后?皇上欠了姐姐的,要不姐姐再想法子拖延一下?”
“皇上也不能为所欲为,蕊瑶,立后之事本应在皇上称帝之时就大定的。皇上已经给了你我机会,可惜你我都没有抓住。”蕊仪用力抿了抿嘴,语气加重了些,“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我和你能不能得以保全,就看能不能低这个头。而且不光要低头,还要想想如何能低好。”
“什么?向她们低头,还要想该如何低声下气?”蕊瑶不敢相信地张着嘴。
蕊仪点点头,心中艰难不下于她,“还有皇上那儿,我们不能闹,不能被这些用性命换来的亏欠闹没了。而贵妃她们,我知道你是不愿的,以后就让我多和她们周旋,你不要笑我、气我就是了。”
“我也不愿你如此,你哪受得了这个气。”蕊瑶不甘,眼中飞驰过一抹冷冽,“姐姐,我们还有机会,他日一定让她们连本带利地偿还。”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日后我们姐妹同心,等时机成熟之时,就帮着有皇嗣或有身孕的那一个。若是我和妹妹同时有了身孕,我就帮着妹妹。若是我有了皇嗣,而妹妹又有了身孕,那我一样帮着妹妹。”蕊仪目中笃定,仿若盟誓。
“姐姐,我……”蕊瑶惊得说不出话来,纵然她们是亲姐妹,如此想让也太过了,她怎么会如此。
蕊仪一手轻搂住她,拍着她的背,“姐姐的小蕊瑶最好强,受不得委屈。”她微微笑了一下,“若非当初阴差阳错,这本来就该是你的,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我要的不多,只是想好好地过日子。”
后位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虚名,更有甚者,这只是一套沉重的枷锁,比韩氏掌家之位更难撑起的千金重担。她只想有一个家,只想和命中的良人厮守一生。尽管她如今越来越不知存勖究竟是不是她的良人,她也只能把他当作是了。她此生已经错过了太多,不能再错过已经拥有的了。
“以后姐姐和我还有皇上,好好的在一块儿。”蕊瑶往她怀里钻了钻,这是她的姐姐,她的姐姐啊,以前她怎么会那么想。
“去吧,陪陪皇上,不要多说我的事。”蕊仪帮她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髻,又让她留意郭崇韬的动向,勉强笑看着她,以目光相送。
蕊瑶一离开,鱼凤和萱娘就匆匆进来了,鱼凤在后面将门关上。萱娘坐到床边,为蕊仪披上外裳,“娘娘,可好些了?太医说无大碍,可奴婢和鱼凤都不放心,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伤着了?”
“我没事。”蕊仪摇摇头,明眸上仍蒙着一层水雾,“就是满月指望不上我了,贵妃若然为后,满月的性命也就……”骤然掩面,不禁泣不成声。
“娘娘,正是年节上,皇上要是大赦天下,满月也就有救了,娘娘不必太过忧心。”萱娘别开眼,忍着不哭,“娘娘养好了身子,满月才能少担一份心。”
想起赴宴前对萱娘的一番话,蕊仪此时心中一番感慨,她曾想过要是嗣源和存勖当真动了兵戈,她恐难以生还,如今她还能坐在这儿,已经不容易了。只是没了孩子,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着平坦了的肚子,心如刀割。
眼前浮现出那已经成了形的小皇子,萱娘、鱼凤不禁心痛如绞,天家之事风云诡谲,享受着人间富贵,也受着无尽的凄苦。
“你们都过来。”蕊仪不敢再想,让她们坐到身边,“你们两个是我的左右手,为今之计,丽春台要让你们操心些日子了。我身子不好,皇上也没来,免不了人心浮动,你们要多安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