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一旦吹了过来,天暖的也就快了,不觉过了半月,老能照着日头的地方和一些花盆底下已经隐隐冒了草芽。嫩嫩的草芽露了一点点头,不细看还看不大出来,几个年纪小些的宫女闲来无事就蹲在那儿拨弄,觉着好玩,管花草的见了只说该打理了,再放任不管,过些日子就难拾掇了。
一早李存勖去武成殿上朝,蕊仪晚了半个时辰才起身,懒懒地由萱娘扶着更衣梳头,换了一身翠绿色绣着百鸟报春的宫装,说是百鸟,不过是三十六只各色鸟儿,难得绣得栩栩如生,看得出是花了大心思的。
“昭媛娘娘这回可是上心了,还说娘娘着翠绿不好,没想到称得人水嫩了不少。”萱娘由衷地道,满意地看着她手下刚梳好的流云髻。
“她呀,凡事只上一阵子的心,瞧着吧,过些天就不这么热络了。”蕊仪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她和蕊瑶仿佛回到了她入晋王府之前,“怎么右眼皮跳得这么厉害?好像要出事儿。”
萱娘不语,蕊仪的预感一向很准,这些天得小心些,别再出了岔子,“要不要跟昭媛娘娘说说?”
“皇上下朝要去饮羽殿,别讨人嫌。”蕊仪笑了笑,她不愿提这些事,“一会儿该去给皇后请安了,有些日子没见过福儿了,想见见。”
“是有些日子了,福儿在那儿,总让人不安心。”萱娘有些愤愤的,满月尸骨未寒,福儿倒是成了皇后的近侍宫女。
“还不是时候。”蕊仪眼中闪过一抹阴郁,她指了指外间,“把第二个抽匣子里的信拿来。”
萱娘依言而行,不知是什么信,还要特意交给梓娇。蕊仪抽出信笺,最后仔细地看了一遍,上面的手印印得真真的。她假意将刘老汉送走,为了让梓娇放心,特让人造了信件,字是仿的,手印是把刘老汉灌醉了按上去的。梓娇与刘老汉分开时还不到五岁,应是没什么印象的,做得这么真,只是为了郑重其事,让梓娇放心。
把信收起来,蕊仪刚要吩咐备轿,赵喜义的声音却从外面传来。她诧异地看向萱娘,“不知道是不是要应验了,你去拿一百两银子,一会儿找机会给他。”
“贵妃娘娘万福。”赵喜义笑呵呵的,虽隐约透着些为难之色,却并不深重,不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落了东西,再或是妹妹那儿要请本宫过去凑凑热闹?”蕊仪笑问,往常就这几件事。
赵喜义轻轻摇了摇头,看了看众人也不说话,萱娘知道他的意思,忙把不相干的人都遣了出去,自己也退了出去。赵喜义这才道,“皇上交待了奴婢一件为难的事,太尉大人回朝了,皇上怕大人还记挂着那件事,想请娘娘从中说和。正巧太尉大人今日进宫了,皇上想让娘娘到御花园时顺道见上一面,就不必去瑶光殿了。”
“这恐怕不太合适,后宫不得干政,这些事不是本宫分内的。”蕊仪淡淡地一笑,她不可能彻底跳出了这二人之间的纠葛,可是能少搀和一些,就少一些,对三个人都好。
赵喜义也知道不合适,可李存勖就这么吩咐的,他能说什么。不过当时也问了,假如蕊仪不答应、有顾虑该怎么办。他赔笑着,没有退下的意思,“娘娘不必担心,皇上的口谕,谁敢说三道四。皇上的意思,也没让娘娘说什么,不过是想让太尉大人别再把事情放在心里。”
刀架在脖子上了,虽然最后又抽了回去,可谁能不放在心上。说那两千陈兵在那儿是为了舞剑,傻子也不会信。蕊仪动了动嘴角,没有立刻出声,让她去说和,也就是让嗣源面上不再追究,继续演一出君臣和睦、兄弟同心的好戏罢了。
有朝一日,这戏演不下去了,又要兵戎相见。而且蕊仪一直疑心,这出戏里最先演不下去的会是存勖,那她这趟说和就成了给嗣源灌迷汤,也不知会不会害了他。若是她在当中稍有提醒,又怕存勖疑心她还和嗣源藕断丝连。
“不是不行,不过本宫想让皇上也来和大人说几句话。要不本宫即使巧舌生花,太尉大人也未必信,何况他们兄弟之间还是当面把话说清楚的好。”蕊仪笑了笑,唤了萱娘进来,“不如这样,院子里的桃林刚刚收拾过,已经有不少花苞了,不如摆上些酒菜,把话说开了。”
“这……奴婢不好擅作主张。”赵喜义更加为难了。
“你只管把本宫的意思告诉皇上,萱娘,你去跟昭媛娘娘说,本宫想请皇上过来和大哥说说话,她要是愿意,也一道过来。”蕊仪笑了笑,不给赵喜义拒绝的机会,“公公就和萱娘一道去吧。”
萱娘眼明手快地把银子递上去,边劝着边和赵喜义出了门。鱼凤进来纳闷地看着蕊仪,“娘娘,怎么让太尉大人到内殿来了?”
“在外面少不得招了别人的眼,有皇上在,不如就设在丽春台,出不了事。不知道太尉夫人有没有来,先设五个位子,连带着昭媛的也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