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更多的时间待在我们的小竹屋里,我们三个人几乎不说话,各自干着各自的活。也许,我们只是换了个地方、换了种场景,故事还是那个故事,在这中间,有着我们不能触碰的禁忌,我们都像是生活在阴暗潮湿地带的蜗牛,慢慢爬,到不想面对的时候就会把头缩进去,可是,我们却不知道蜗牛的壳终究也是很脆弱的,太多东西可以让我们尸骨无存。
秋天开始降临的山谷,树叶漫天飞舞,像一只只枯叶蝶,清卓每天都会在草坪上跳一段时间的舞,树叶盘旋在她的周围又轻轻散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清卓已经有了倾国倾城的容颜,子桑和我坐在高高的阁楼上,看着眼前的景象,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看到子桑眼里无穷无尽的潮水,我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我看着这样的清卓和子桑,觉得千刀万剐般的难受。
透过纷飞的落叶,我又看见了那个身影,黑色的长袍灌满了风,子桑几乎是径直跳下阁楼飞到清卓的身边,我看见他张开双臂护着清卓,白色的衣袂裹着他和清卓,我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我安静的看着他们站在下面,曾经以为的小小的幸福在这一刻还是受到了伤害,虽然这种伤害是没有来由的,清卓,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就让我这自私的心痛过一次就死掉吧,从此以后,我只剩下祝福。
他和他没有动手,三人一步步走上阁楼,清卓低低地说:“妹妹,有客人来了。”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孤独的眼神,我微微笑了笑。
“我们见过的。”男子说。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和沉默。
“三个人待在这样的空谷里,不觉得寂寞么?”我看着他,不知何时,他眼里的孤独尽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邪恶。
“寂寞?”我惊讶的看着他。
“姑娘真聪明,知道我叫即墨。”他的脸上透出戏谑的笑。
不待我们再多说话,子桑走上前说:“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你们认识?”我诧异的看着子桑,子桑点点头。
即墨笑着说:“有些事还是哥哥去做比较好。”
“哥哥?”清卓问出了我的疑问。
子桑没有说话,男子看看子桑又看着我们说:“你们不知道?我以为那天在山顶遇到,他会告诉你,我是子桑的哥哥,即墨,即使的即,近墨者黑的墨。”
子桑看着即墨,过了很久,最后说:“是,我是他弟弟。”
我想起那天山顶子桑和他对峙时满身的杀气,只是我还是没有追问,我想,不论什么事,他们是兄弟,终究是别人的家事,不是我们该过问的。
清卓笑了笑说:“我们是子桑的好友,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你。”
即墨看着我:“那你呢?”
我说:“当然。”
即墨走上前靠近一步,子桑伸手挡着,他笑了笑看看子桑:“那,是当然欢迎还是当然不欢迎呢?”
“你别再纠缠了,有什么事回我的住所再说。”不等我回答,子桑拉着即墨便走掉了。
即墨走了声音还是传了过来:“弟弟,空谷中有这两个绝世佳人相伴,怪不得不愿回家。”
清卓走过来拉着我,很轻声的问:“子桑,要回家了吧。”
我没有回答,我一直迷惑,这真的是我在山顶遇到的那个人吗,相同的眉眼相同的长袍还有刚刚那个孤独的眼神,可是这一切只是瞬间的记忆,而现在在我面前出现过的,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我不知道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有能力能在几秒钟内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还是从一开始就只是我的幻觉。我想,对于遇见的每一个人,我都没有办法一眼就记住他的脸,必定要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我才能透过他的目光看透一个完整的人,只是子桑不一样,子桑,只是一个不经意就刻入了我的生命。
子桑和即墨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阁楼上弹琴,而清卓在漫天荒草中翩翩起舞,在她回旋的一瞬间,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他和他并肩走了过来,清卓没有像往常一样停下来,一直在跳着,我终于明白了清卓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她说:我的琴声让她心疼而我的舞蹈有着让别人不敢靠近的忧伤。我看到现在的清卓就是那种样子,在我的心里一下一下的旋转,我的心也莫名的忧伤起来。
子桑和即墨站在我的旁边一直到我们停下来,即墨说:“真美。”
我回过头看着即墨,眼里的疼惜依稀可见,我在想多少时间过去后他还以有这样的眼神呢,我偶然间发现子桑的眼睛看着我们这边,我还是看到了那些不轻易出现的覆灭的潮水,子桑说:“梓雅,你弹得真美。”
我笑了笑,这一次是看着即墨,我想起那个在山上给我惊鸿一瞥的男子,现如今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有那些我不懂的疼惜。
清卓走上来,看着我们,然后安静的笑了,她的目光最后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子桑的身上,我看得很真切,可是我不知道子桑是不是明白。
清卓说:“子桑,你们是不是来告别的?”
“不是,我们过来看看你们啊,毕竟这里就我们几个。”即墨的声音里带着点调皮的温柔,这是在我初次遇见子桑时才有过的体会。
清卓笑了笑说:“那好,我去沏一壶好茶来。”
茶来了,即墨自顾自的端起一杯倚在栏杆上,看着远方。子桑一直坐在我旁边,我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处在她和清卓中间,原来很多事情,我们真的是可以不要任何人说就能明白的,只是明白得越多,烦恼也就越多,我不是不知道我们三个人在怎样的怪异世界里,只是我不想离开我也离不开,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放弃一个,我们三个人就都不会有真正的快乐,毕竟,我们是一起走过了那么多日子的朋友,不管曾经是平淡还是惊险,有些东西就像墨汁,自然而然的在渗透进心底,然后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而我和清卓,我们都只是在彼此的世界长大的人,现在的我们,遇到了一个,又怎么能轻言放弃。不是我们必不可少,是我们能用来失去的不多。
“清卓姑娘,可不可以请你再舞一曲?”即墨说这句话的时候,背对着我们,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听不出他的任何情绪。子桑看着清卓,清卓看着子桑,这一刻我就像是个局外人,可是清卓摇摇头说:“对不起,我有点累。”
子桑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换,即墨还是背对着我们,过了很久,他说:“好的,我知道了。”
我看着清卓,他低着头,双手拽着茶杯,骨节发白,我的心就疼了起来,清卓,我知道,这一辈子,你就只想为你心爱的人舞一曲,可是我却不知道这一舞会怎样的牵绊着我们,你知道吗,落在我眼里,你就是忧伤的枯叶蝶,被能不遗忘。
即墨用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他笑着说:“你还真是能想啊,一个人在山坡可以从日出想到日落,现在这么多人在你眼前你还是能神游物外。”
我笑了笑,好像对于现在眼前这个和想象中不一样的即墨来说,我就只能一直不停的保持我的微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化解自己悲伤的情绪而不影响到他人。
子桑说:“清卓,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去外面玩的吗,我们这次一起去好不好?”
清卓看着我,我点点头,清卓笑了,只是清卓不知道,她的一个小对我来说是多么难得的恩赐。
“只是我和妹妹需要换个装扮。”
“为什么?”即墨奇怪的问,
清卓腼腆的笑笑说:“这是婆婆的规矩。”
“婆婆?”
“你别问那么多行不行,要不要一起去是你的事,只是你答应过我的别忘了。”子桑粗暴的打断即墨的问话,不得不说,从遇见他们到现在,仇人的感觉比亲人多。我想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吧,不同于我和清卓的安静和疼惜却更使自得其乐。
即墨撇撇嘴说:“好吧,不问就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