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为什么,在你遇到我们之前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王,你为什么不守着你安静的琉璃岛,不守着你的无殇国,而要踏入我们的生活,踏入了拥有了为什么还是要打破我所有难得的平静,逼死清卓。杀死子桑只是因为爱我,真的爱我。”
我突然站起来,把琴丢下山坡,断裂的声音传来,我听见心在滴血,一滴、两滴。我回过头微笑着看着即墨:“即墨,爱情如果是这么残酷的一件事情,那么,还有什么是值得我们去爱的呢?”
我转身走了,我觉得脚步很沉很沉,我要用我的一个转身结束这里的一切,结束这可悲又可笑的命运,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回头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回头,我听到背后传来血肉破碎的声音,这种声音,听过一次就不会再愿意听第二次,子桑倒下时的脸穿越千山万水还是落在我的心里,只是,今天的声音多了太多的绝望与决绝,我回过头就看到书宣泪流满面,她的脸不断的在我的眼前重叠,直到她把冰冷的剑架在我的脖子上,脖子上的寒气瞬间传遍全身,我抬起头,看见即墨跪在地上,长长的剑穿过他的胸膛,血沿着伤口慢慢的滴落在草地上,一点点散开,像极了红色蒲公英,我突然不可抑制的呕吐起来,我脖子上的血沿着剑锋一滴滴落在地上,我终于看到了我记忆中的红梅。我的胃里排山倒海,我不知道有这么多的过往,我想一切都要过去了。
我抬头的一瞬间仿佛看见书宣微笑着向我奔来,内心瞬间流离失所。
书宣看着我,说:“姐姐,你应该一直安静的待在这里。”
我看着书宣慢慢的闭上眼睛,剑锋慢慢逼近,我说:“书宣,你终究没有我狠心。”然后,我纵身跳下山坡,我听到书宣近乎绝望的声音:“姐姐!”
我想,到最后我累了就会停下来的。
过了很久,我终于看到我的身体缓缓飘落。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戎抓着我的手,眼睛熬得像兔子,我很努力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可是我的手抬不起来,第戎说:“乖,你受伤了,先不要动,等好了我们一起去看清儿。”
我安静的看着第戎,不再挣扎。
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身处混乱的生活只会一味的隐忍,我一直没有见过书宣,我也不想问关于他们的事情,很自然的也没有人提,我安静的躲在第戎给的小国度里苍茫度日,清儿是谁的孩子已经不重要了,我抱着她,看着她渐渐长大的样子,我想把她当公主一样宠着,长大了找个知根知底的男子,把她托付给他,我相信总有一天,清儿会爱上一个人,我希望这个人和我们这些人都不一样,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却能够给清儿安稳的幸福,即墨有时候会过来看看清儿,几乎不再说话,我知道,我和他之间已经无话可说,第戎告诉我,即墨已经开始从过去的事情中走出来,帮着处理一些政务,我有心无心的听着,从不评论,第戎有时候看我抱着清儿爱怜的神情会开玩笑让我也给他生一个,而我觉得,此生有清儿这么一个女儿就已足够,太多,我怕我给不了他们足够的爱。
第戎从来没问过我,清儿是谁的孩子,这无殇国竟然也没有人知道付子桑,我有时候想,会不会子桑给我的也只是一个化名呢,像当初,他告诉我,忘记了自己的姓氏一样,我想子桑是恨自己的父亲的吧,为了另一个女人抛妻弃子,偏偏我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我觉得自己不能往下想,我知道自己越来越依赖第戎,他的爱虽然霸道,至少坦诚,不知不觉,脚步已经走到了无殇殿门口,空荡荡的宫殿,我总是安静的站在墙角,看着第戎的背影倒映在墙上,曾经我痴看着即墨,而现在我看着第戎,只求现世安稳。
第戎抬起头看到我,笑容明媚,我走进去,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
在暖雪阁里,我躺在床上,书宣安静的坐在旁边,我看着她,她说:“其实,从你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发生这一切是必然的,只是我们都愿意沉溺在这中难得的安定里,哪怕只是一场梦。公子只有面对你才能获得安宁,所以,我们都没想过要改变什么,只是在静静的等着这个结局,可是我们都没想过时间这样短暂。我知道你武功不错,我打不过你,公子也知道,只是你永远打不过公子,所以他选择自己解脱,而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只是想让你学会反抗的同时让我也解脱。我第一次遇到公子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孩子,那一年,公子十岁,我五岁,在江南的冰天雪地里,我看着他站在我的面前,小小的样子,但是却像神一样照耀着我。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已经一个人流浪了很久,我已经不记得我是怎样活过来的,还好,太小的时候都没留下什么回忆。公子走过来,牵着我的手说,妹妹,跟我走吧。我就那样跟着他穿过江南那些我穿过了无数次记忆里冷漠的街巷,那一年他已经开始一个人远涉江南处理事情了,我和他回到琉璃岛的时候,这里正开满了无数的花朵,他把我领到暖雪阁后面的草地上,和那些孩子在一起玩,那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春天,我突然觉得我的世界有了色彩,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有一群自己的姐妹,还会有这样一位少年和我成长。公子和老国王住在一起,也叫即墨,我们一大群孩子喜欢远远的看着公子陪着国王走过长长的梨园来看我们,那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无比圣洁的回忆。即墨其实是一个姓,我们都不知道公子的名是什么,所以,每次公子叫我书宣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会很温暖,我想,我终于有一种东西是公子给我的,再也不会离开我的生命。其实我们都以为可以一辈子那么快乐的,可是在我来了不久,王便去世了,我看着公子抱着他满身是血的尸体,他把脸埋进自己的胳膊下,我看得见地上的泪水一圈圈晕开,从那一天起,公子穿上了王的衣服,雍容华贵,可是我们都没有看见公子笑过,他只是一个人走在路上,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不知道哪一天开始,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个祸害,我知道一切不怪我,可是,我就是那样觉得的。公子开始长时间的离开岛,却总是在漫天飞雪的时候回来,那次,他回来的时候,他破天荒的站在暖雪阁后面的草地上,穿着许多年前我遇见他时的那种白色衣服,安静的样子,像卸下了所有的悲伤,然后他又踏着白雪离开,接你回来。”
我沉默的看着书宣,似乎看着的是清卓,我伸出手慢慢的擦干她脸上的泪水,然后看着自己泪流成河,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微不足道的事物,却最终把自己的悲悲喜喜无限放大,最后彼此伤害,我想着这群遗失了姓名的人,没有办法思考。
书宣告诉我,她把即墨葬在曾经和我坐过的位置,高高的墓碑在风里孤独而绝望的瞭望着,书宣一直哭着没有出声,她回过头看着我:“公子经常在这里看着你在草坪上快乐的跳舞,没有负担的笑,对他而言,即使沉默的和你坐在一起也是安定的幸福。”
我发现我真的不了解即墨,我曾经以为的很多东西都是上了保护色的,我分辨不清,我没想过要即墨真的死掉,我甚至没有想过要找他再说起这些事情,我只是迷恋他给的那些心安的片刻,哪怕是在掩盖了很多过去以后才换来的片刻平静,我沉溺其中,我不想出来,我知道,他一直是那个站在我身边的人,也永远站在我心里,可是,子桑和清卓的样子就那样横亘在我和他之间,我只是没有办法再去看着他的脸而不悲伤,我只是想有一种办法,让我们都好好的活着。
我让书宣撤了墓碑,并且告诉她,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即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