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强将甜香护着,有些埋怨的看着秋红,“孩子还小,你打她作甚?”
“她那么口无遮拦,都是你给惯坏的”秋红闷气瞪了夏文强一眼,自顾自的进了里屋。
“大哥,嫂子这是咋啦?”清灵从里屋出来,看见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秋红,连忙问夏文强。
“你别管她”夏文强语气硬邦邦的。
张氏抱起哭嚎着的汤圆,嘴里不停的哄着,然后对夏文强道:“秋红那是气,小两口好好说话,你别埋怨她”
“俺知道,只是俺看见她打孩子,俺心疼”夏文强无奈的夸下脸。
“她也是想让甜香学好,好了,没事就好,你赶紧去柴房看看你二弟,他那脸色一直很不对”
夏文强嗯了一声,放下甜香,看了一眼里屋坐着的秋红,然后去了柴房。
张氏拉过甜香,抱着汤圆,让清灵去做晚饭,然后自己进了里屋。
秋红坐在炕头一声不吭,脸上还是很生气的样子。
张氏坐过去,看着秋红微微的叹了口气道:“你也别生文强的气,他是心疼孩子,甜香还小,不懂事,那么响的两下,拍下去有多疼啊?你还真舍得下心!”
说着,拉过泪眼汪汪的甜香,秋红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泪珠的孩子,心里也是心疼,想着刚才确实是糊涂了,甜香不懂事,嘴巴子长在别人身上,她也管不住,甜香听了去,也不能怪她。
心里软了,心疼了,拉过甜香,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娘,您别生气,俺再也不乱说话了”甜香乖巧的依偎在秋红的怀里。
“是娘不好,不该打你”秋红紧紧的抱住甜香。
张氏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渐渐放心,看到秋红不生气了,这才问起原委:“恒生伤人,县太爷没说什么吗?是不是使了不少银子?”
秋红点点头,脸上有点愧疚:“是使了不少银子,这次真的多亏了妹子,不然恒生是要受大苦的!”
张氏点点头:“那些银子得还,杨家闺女可是要做水车的,那可是个费钱的,怎么说也是恒生犯了事,不能老让人家吃亏!”
“嗯,娘说的对,俺也是这么想的,妹子要种地,俺们就该多多帮忙”
这会儿,夏文强带着夏恒生进来,让夏恒生给张氏磕头行了礼,然后又出了屋,两人一块儿去把东西搬进屋。
“杨曦怎么没有回来?”张氏瞧了又瞧,没有看到杨曦的身影,忍不住问道。
“妹子说傍晚前准到家,去柳府谢礼了!”秋红赶紧道,又上前抱过汤圆,用手试了拭汤圆的额头,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再发烧了,昨夜汤圆睡的不踏实,俺真怕他再出疹子”
“嫂子放心,今天俺看过了,汤圆今天挺好的,吃米糊糊也吃了小半碗,吃的很香!”清灵从厨房出来抢着回答。
“是呀是呀,弟弟可乖了,都没有哭”甜香眨着大眼睛说的一脸正经。
张氏也是点点头:“疹子没法了,看来是全好了,胃口也挺好,只是眼睛不停的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些什么”
秋红一听,乐了:“汤圆准是找妹子,这孩子人精着呢,会认人了”
“哎,真是添乱,孩子病刚好,又出这事,杨曦心里肯定急坏了!”
秋红叹口气:“还好都过去了,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好!”正说着,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哭爹喊娘的吵骂声:“杨曦那个小妖精呢?给老子出来!!”
“周富贵,你在俺家门口瞎吼吼做啥?”夏文强站过去拦住了周富贵(郝氏的丈夫)
“做啥?!俺是来找杨家那女人拼命的!”周富贵挽起袖子恶狠狠的说道。
“周富贵,你是睡浑了?劝你嘴巴子放干净些,别让俺把你头也敲个骷髅!”夏恒生握紧拳头,眼神冷冷的看着周富贵。
周富贵心虚的退后几步,这夏恒生可是不好惹的,心又冷又狠,姚椿樟头顶上的伤疤还挂在哪里呢,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姚椿樟。
正当周富贵说着,后面的女人支吾着直流眼泪,然后愤恨的瞪着夏恒生等人。
这人真是早上说夏家坏话的郝氏,只见她拽着周富贵的衣角,嘴里唔唔的说着,手上也不停的比划着。
“哟,这郝大姐是咋啦?装什么疯啊?”窦氏和吴氏听到夏恒生回来了,赶紧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这一幕。
“俺看不像是装疯,像是哑……哑了?”吴氏捂着嘴,满脸惊讶。
“哎哟,俺的老天呐,郝大姐,你是不是钻别人地里说人坏话了?这老天长眼,割了你舌头?”窦氏故作惊讶,但是眼眸中的笑意却越发浓了起来。
郝氏一听,脸上一白,然后狠狠地瞪了窦氏吴氏一眼大声吼:“唔唔唔…….呜呜呜”
郝氏本想反驳,然后痛骂两人一顿,没想到说出嘴的还是唔唔的声音,急的她哭了起来。
“你们两个臭婆娘,你们说什么!”周富贵心疼媳妇,扬起手就要打人。
“周富贵,你敢在这里耍横,看老子不打死你!”夏文强也怒了,这对夫妻今天是来找茬的么?先是指着夏家屋门骂了半天,现在还想在他门口动手打人?
“夏文强,别以为老子怕你,赶紧把杨曦那臭婆娘给俺叫出来,不然……”
“不然怎样?”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慵懒的味道。
众人一回头,便见一身白棉布衣的杨曦静静的站在不远处,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浅笑。
“你还敢出来!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对俺媳妇下了什么毒手!”周富贵怒指杨曦。
“下毒手?我只是嫌你媳妇的嘴太臭,话太多,让她休息几天罢了”杨曦慢悠悠的走过来。
郝氏像见了地狱来的索命鬼一样,惊恐万分的看着杨曦,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你这个妖女!”
见到这样冷傲淡然的女子,她周身的气息能让每个人感到窒息,冰冷的毫无温度,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即便是怒红冲天的周富贵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嘴里逞强,脚上却分毫不敢妄动。
一听见杨曦的声音,秋红连忙迎了上去,完全把外面的众人当作透明:“妹子你怎么走着回来?没有雇车?”
杨曦笑笑:“没事,我锻炼锻炼身体!”
“锻炼什么身体啊,俺就说让甜香爹去接你,你偏不肯!”秋红赶紧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又埋怨道:“咋又买东西?这次因为恒生的事情你花了不少钱,妹子,俺心里真过意不去!”
杨曦拉过秋红的手,亲切的说道:“秋红姐,你这样说我才过意不去,我来了之后,没少给你们添麻烦,这次的事情本就因我而起……”
杨曦脸上柔和,带着淡淡的笑容,丝毫不见刚才的冷冽和孤傲,众人若不是从头看到现在,真难相信刚才和现在是同一个人。
见杨曦和秋红这么视若无人的走着,周富贵终于忍不住了,掏出身上的匕首就向杨曦冲过去。
杨曦眸中寒光一闪,挽起秋红腾空飞起,右脚一挥,周富贵的匕首被踢飞。周富贵扑了个空,踉跄几步栽倒在地。
众人倒抽一口气,心底惊讶之际,这个杨家妹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居然会飞,而且周富贵那么壮的一个大汉居然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若是你再执迷不悟,我不介意你变成瘸子,或者拐子……”杨曦寒光一闪,冷冷的说道。
噗通一声,周富贵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脸上没有刚才的凶狠恶煞,有的只是满满的哀戚:“杨家姑娘,俺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何必这样对俺一家,你有功夫,俺斗不过你,若是你不救好俺媳妇的嗓子,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夏家门口!”
周富贵虽是一介农夫,从来不过问别人家的事情,虽然讨了郝氏这个多嘴的媳妇,却从没想过生事端,现在杨曦把他媳妇给害成了哑巴,他没有用,不能为其讨回公道,只求一死,他就不相信,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杨曦能逃脱干系!
“你这话听着倒是我杨曦没事找死,好端端的毒了你媳妇成了哑巴?”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让人听着心里微微发冷。
“难道不是么?俺媳妇一见你就怕成这样,若不是你下了毒手,俺媳妇怎会如此!”
“哈哈哈,我今天倒是看了一出笑剧”杨曦凝了凝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缩在周富贵身后的郝氏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继续说道:“大家说说看,我和郝氏无冤无仇为何要毒她,若是她嘴巴能放干净些,少在后面嚼舌根,也许现在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妹子,你做的对!这样在后面议论人事非的烂婆娘就该治治!”秋红站出来,瞪着郝氏一脸厌恶。
“是啊,是啊,郝氏跟刘田花走的近,没准好的没学到,倒是学着她乱嚼舌根了”
“俺看哑巴了好,耳根子清静些”
“富贵啊,俺看你还是把你这乱嚼舌根的媳妇送回娘家管教几天,你也不容易,别让你这婆娘给你惹事非”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开始都认为杨曦好端端的下毒手,让郝氏成了哑巴,虽然觉得杨曦狠毒,但是她本事放在哪儿,他们惹不起,心里也微微有点害怕,怕自己成为第二个郝氏。
没想到是这郝氏自找的,在人家背后说闲话,被人捉了个正着,这是活该!为了表示对杨曦的友好,大家也都纷纷附和,把郝氏没出嫁那会子听来的事情给说了一遍,惹得众人哈哈直笑。
周富贵满脸通红,自觉的面子挂不住,却不忍丢下郝氏不管,只好硬着头皮给郝氏求情。
“周大哥,念在你也帮我修过房子,我本不想撕破脸,但是你家媳妇真的该管管,这次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追究了,若是郝氏再生出什么事非,休怪我无情!”杨曦见周富贵诚恳,也就放柔了脸色,把刺进郝氏穴脉中的银针取了出来。
郝氏只觉得喉咙处一疼,然后觉得嗓子奇痒,咳嗽了几句便能发出声音了,她唔唔两声然后吼道:“俺的娘哟,吓死俺了,俺以为再也不能说话了”
众人经她这么又加表情,又加动作的一段话,惹得哄堂而笑。
郝氏重获新生自然觉得不容易,胆怯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眼神无比犀利明锐的杨曦,再也不敢造次,跪下来拍着胸口说以后绝对不会在乱说了。
杨曦点点头,让众人散了。
进了屋,跟张氏打了招呼,然后抱过汤圆,逗着他玩儿,汤圆找了杨曦一天了,一见到杨曦就咿咿呀呀的张舞着小手,笑呵呵的,露出粉嫩的牙床,样子非常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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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姚村长回村的刘兰梅从回来后就一直坐在炕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留着。
“哭哭哭,臭婆娘,老子还没死呢,你是在跟谁哭丧!”陈八斤把酒杯子一扔,摔在了刘兰梅额头上。
血腥味传来,刘兰梅额头被酒杯划破,她愣愣的抹了一下额头,哭嚎的更加厉害。
“你个黑心肝啊,你是要杀了俺么,居然向俺丢酒杯子!”
“谁叫你哭丧啦!要哭滚出去哭去!”陈八斤没好气的说道,丝毫不在意刘兰梅额头上的伤口。
“你个没出息的陈八斤,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媳妇受了这么大委屈,你不给我出气,反而还拿杯子扔我!”
“谁让你逞能偏偏要去给人家做证人,现在好了,头顶狗屎,全村臭,俺都觉得丢脸!”陈八斤没好气的站起来,指着刘兰梅的鼻子一字一句毫不客气的数落。
“哇——俺不要活了,俺这是做了什么孽嫁给你这么个人”刘兰梅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来。
……..
很久以后,依旧听得见西边屋子里传来的哭嚎声。
第二天,夏恒生的事情都在全村传开了。
无论是在村口等牛车的聚集之处,还是村东口洗衣服的小溪边,即便是下地干活的大葱头都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分别说这夏恒生打伤了人,半天的功夫就被放回来了,而且好手好脚的,一点事情也没有,邪乎的很。
纷纷猜测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一群女人在小溪边洗衣裳,刘兰梅红肿着核桃眼睛端着一大盆脏衣服晃晃悠悠的过来了。
先是把陈八斤的衣服放开,然后再是女儿小玉的,再后来是自己的。
先把衣服丢在溪水里浸泡了,然后抹上皂角,拿起木棒使劲的敲打。
“哟,刘家妹子,你这眼睛是咋的,肿的跟个腌萝卜似的,怎么跟你家八斤吵架啦?”凤凰村的口的冯香莲凑过来问道。
这小溪是通往两个村的,是从大雪山上留下来的,村东口是上游,水比较冰冷,但是下游分叉处却比较适度,而且地势比较低,凤凰村和杜鹃村的妇女们都喜欢到这里来洗衣服,虽然远了点,但是总比在家挑水洗要省事很多。
一说到痛楚,刘兰梅就觉得心口特别憋屈,鼻中但这淡淡的酸涩,然后慢慢扩散开来,眼泪也跟着哗啦啦的流出来。
“哎哟,妹子别哭啊,真吵架啦?别哭别哭,男人啊就是哪样,俺家那口子不也是这样么?每天跟个大爷们儿似的,还要俺好生伺候着,女人啊就是命苦,若是俺能像杨家妹子哪样出息,就不用再受大老爷们的气了”这话本是安慰,也是鼓励,但是听在刘兰梅耳中却变成无比的讽刺。
“杨家妹子有什么出息?还不是靠着狐媚手段,乱勾人罢了,你看那夏恒生,这才半天的功夫就被放出来了”刘兰梅尖酸的说着,脸上的惆怅也消失不见,变得讥讽起来。
秋红本端着盆子去溪边洗被单,恰巧听见刘兰梅这么说,脸顿时耷拉了下来,却没有动声色,而是隔在两人不远处,静静的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