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一面柏木四景屏风,妺五月就看到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个人,暗黄的幔帘垂下,虽然让人看得不大清楚里面人的轮廓,但是一举一动还是看得清楚。天气虽已晚秋,但并不是很热,床上那人身上却堆着厚重的被子,一只苍老的手臂自幔帘里面垂了出来,使劲的一下一下往回扣着床沿的木头,划拉着。妺五月听到的窸窣的声响,应该就是这个。
妺五月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撩开幔帘,床上那人把她吓了一跳。面色枯黄,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暮年老人一样,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还威风凛凛的韩将领。
妺五月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一觉醒来,好像很多事情都变了。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依旧宝刀未老的韩将领,为何会落到眼下这个地步。
妺五月握住韩将领的手,抓在手心,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韩将领,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给害成这样的!”
床上躺着的韩将领此时早已口齿不清了,连话都说不利索,更不可能详尽的告诉妺五月是谁害得他,只能呜呜咽咽的不停地重复喊着“鸭子”二字。
鸭子?鸭子是什么?自己倒还没听过鸭子这个称呼。妺五月自己念着嘀咕两声,鸭子?相思?妺五月试探的问道:“是相思?”
从妺五月口中听到相思这个名字,韩将领使劲的眨了眨眼,表示肯定。尽管四肢不能行动,但也不免得老泪纵横,眼神中惭愧,愤懑,不满,仇恨,一时间五味杂陈的感情都化作了眼泪涌了上来。
尽管知道是相思做的这一切,可是韩将领现在躺在这里除了意识是清醒的,其他的却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刚才二狗子也说了,现在城里的战士们听命于姚二和相思两个,相思又是长老廊的老人了,长老廊和战士营的人,妺五月现在是一个都不敢用。
妺五月原本想着有韩将领在,定能护得了自己周全,连离自己形影不离的刀且,也被派了出去帮她调查事情去了。德映城里面也没有可以安排几个用得上的人,没想到千算万算不如天算,竟然会有现在的窘境,妺五月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去应对了。
妺五月想起巫女大人小时候常对自己说的一句有施部落的俗语:‘娘有大有,丈夫有,该腾手,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抹去眼泪,路还是要走下去的。可是光靠她自己的力量,孤军奋战是必输无疑的,这个时候能够帮她一把的也只有躺在床上的韩将领了,韩将领在战士营这么多年,即便现在被人下计夺了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不济也会有那么一二死士在外面,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先把韩将领给救活。“韩将领,您在坚持坚持,现在我们无兵无权的,还不是能跟他们撕破脸的时候,我先帮您把身上伤口清理一下,然后再想办法救您出去。”
韩将领的剑伤是在肚脐那里,也不顾男女有别,妺五月一把撕开韩将领的里衣,伤口只是被敷衍的盖上了一层药物,并未做任何处理,腐肉已经蔓延了巴掌大的一块,浸着乌黑的血迹,散发着浓郁的臭味。刚才妺五月在空气中闻到的腥臭味应该就是伤口上这些腐肉所散发出来的。
韩将领纵横沙场大半辈子,为部落打下了城池数十,刀伤剑伤的生生死死的大半辈子走过来,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却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栽倒自己人手里,简直就是上天给他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是一个战士的耻辱。韩将领更没有想到,在自己最窘迫的时候,竟然会是这个被战士营大多数老将领认为是纨绔子弟的少族长出现来解救自己。惭愧,惭愧啊。
妺五月没有看到羞愧难当的韩将领留下的眼泪,她这会儿正在专心致志的用藏在里衣夹缝里的刀片,一点一点的剜去韩将领伤口处的腐肉,许是疼痛就没有断过,韩将领丝毫没有叫痛的反应。妺五月下手也渐渐加快,腐肉慢慢的被清的七七八八,伤口处的腥臭味也渐渐的散去。
新肉渐渐露出,韩将领肚子上好大一块伤口裸露了出来,隐隐的可以看到伤口下的五脏肠子,血粼粼的,妺五月一心只想着如何救了韩将领,如何去夺权保命的,也顾不得恶心,从头到尾都一脸认真的剜肉,上药。
药是飔平日里放在她身上让她关键时刻保命用的,效果自是好的,妺五月从怀里掏出小小的精致的药瓶,韩将领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孙先生那里的东西,孙先生在部落里行医多年,韩将领自是知道妺五月拿的这是最好的药出来。果然,即便是那么大的一个伤口,撒上了这药,身上的疼痛竟然缓解了许多,体内那多日以来揪心的疼也消停了不少。
原本撒上药,应该固定好了让伤口慢慢静养才是,只是韩将领这躺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定不仅仅是这一个伤口所致,妺五月查不出原因,只得给他喂了一颗护心丹,让他先暂时保心留命。
做完了这一切,妺五月安抚的拍了拍韩将领的手“韩将领暂且再忍耐几日,等我夺回兵权,擒了那两个背叛部落的畜生,再来接您,这个时候若是打草惊蛇了,那咱们势必更加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