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侍天的脸涨得通红,张口对着赵涵之说了十来个“你”字。琉璃见他一个“你”字也要说半天,也顾不上尊卑礼节,把他从赵涵之的绕口令中救出来,安排在锦城的左边坐好。
段锦城朝着徐侍天微微一笑:“恭喜了。还有,刚才唱的很好听。”
徐侍天的脸更红了。
虽然久闻锦城长公主的名字,但除去下午在乾坤殿看的那几眼,还真没有和她接触过,如今自己需感恩戴德的人就坐的这样近,徐侍天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只是闷闷地低头喝茶。
赵涵之见他这样不争气,笑道:“公主替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连句谢谢都没有?”
徐侍天猛然抬头,见赵涵之那张笑眯眯的脸,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合礼数,慌忙站起来,对着锦城拱手道:“谢谢……谢……长……公……公主。”
锦城斜斜地睨了赵涵之一眼,转过身来放低声音对局促的徐侍天道:“徐探花不必如此,那些都只是小事。快坐下吧。柳绿,上菜吧。”
徐侍天如临仙音,立马坐下,鹅黄、柳绿一众小宫女把佳肴一一呈上,他便埋头苦吃,任凭赵涵之怎么挑衅都不开口了。
徐侍天少年英才,风华正茂,只是自卑于自己的口吃。这口吃又是人祸,实在可惜!徐侍天是户部左侍郎徐莫寒的庶长子,自小被嫡母卢氏欺压。卢氏进门才两年,就心机地把一个聪明灵秀的孩子硬生生教成了口吃。徐侍天的母亲是孝端皇后身边的一个侍女,也是陪着段锦城长大的宫人,段锦城对她的儿子自然也多关注些。乍闻卢氏如此作践徐侍天,便求着外公陈袭明保住这个孩子的天资。
徐侍天也是拜见了陈袭明才知道,一直帮助自己的,就是名满皇都的锦城长公主。只可惜聪明的头脑回来了,灵活的舌头却永远地遗忘在黑暗的童年里。
说不好,便不想说。段锦城和赵涵之也不敢聊得太过火。
夜色慢慢地沉淀了下来,月起来了。一梦阁是最先亮起来,然后整个长公主府都挂起了灯,清清淡淡的灯光从这里蔓延开去,绵延盘旋许久,最后和皇宫的灯火通明接壤。
段锦城望着月色,想起徐侍天刚刚吟唱的那一句,暗忖,莫非他唱歌的时候是不会口吃的?
赵涵之似乎也和段锦城想到一起去了。他首先站起来,对着徐侍天吟诗半句:“月钩初上紫薇花。”
段锦城放下手中的筷子,笑道:“却是没有徐探花刚才那句唱的好听。如此良辰美景,怎能没有佳句作伴?”后一句之朝着徐侍天问的。
徐侍天也放下筷子,站起来,想了一想,对段锦城拱手施礼。锦城明白他已经作出来了,也站起来,向着琉璃伸手。琉璃恭敬地递上一管紫竹笛。
段锦城在笛子上的造诣远不如在古琴,可是她偏偏喜欢笛子的悠远嘹亮。赵涵之前进一步把竹笛上的那一抹淡黄流苏整理好。锦城微微一笑:“献丑了。”笛子端端正正地横在嘴边,玉指纤纤,灵活地在竹笛上跳动。笛声由淡变深,慢慢地在天地辽阔之处挥洒出一幅水墨画。
徐侍天仍然有些紧张,但长公主的笛声治愈了心底小小的不安。偷偷和了一下笛声,发现自己作的这一句诗奇迹地和乐声相互匹配。拿捏好节奏,引颈高唱:“渺渺千灯上,娉娉一月新。”
声音平滑和缓,不见一丝停顿。
段锦城与赵涵之相视一笑。
“果然还是侍天唱的好。”赵涵之率先鼓掌,朗声称赞。
见长公主也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徐侍天耳根后都红了。
气氛顿时轻松不少,三个人重新回到位子上,又吃了一些。赵涵之和锦城聊天时,徐侍天也会插一两句。两个人皆是笑眯眯地等他表述完整,没有丝毫的不耐心。徐侍天感觉自己一辈子的话都要在这里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