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舒贵妃似乎又想起伤心事,把帕子长按在眼角。泪水淋湿的手帕,也淋湿了她的心。锦城见这两个都说不出什么来,便让珍珠扶住贵妃,自己到床前为广武帝切脉。脉象虽然有些浮,但没有大碍。但是细看广武帝,却见他的脖颈间有一圈勒痕,不深但显眼。
锦城长吁一口气,只要不是重病就好。板着脸问:“是有人刺杀?”
张凛余光瞄了眼还在嘤嘤哭泣的贵妃娘娘,磕头回答:“不是。”
“那是何人敢伤龙体?”锦城微塌嘴角,冷声询问。
张凛被锦城声音中的寒气吓得一个哆嗦,又把脑袋往地上撞了一下,才敢回答:“是……是皇上自己!”说完,立马又垂下头去,脑袋死死地磕在地上不再敢起来。
自……自己?怎么?我的“好”父皇还喜欢自虐?锦城当然不相信,只是给张凛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乱说。而耳边的雨打芭蕉似的哭声一直没有断过。
“给本宫把长福带过来。”长翁本名长福,在皇帝身边伺候久了,别人便尊称他长翁。
珍珠把似乎流不完眼泪的凌舒贵妃安顿好,掠出殿去带长翁。锦城回头看着坐在床沿的贵妃,又看了眼安稳昏着的广武帝,放柔声音:“长福随侍父皇已久,本宫先去问清楚情况,贵妃不必为了父皇的病情过于伤心。”
凌舒贵妃闻言才好了些,已经能发出声音,捏着帕子,颤颤地讲了一个字:“好。”
锦城听到贵妃的保证,便把温柔的表情一收,对着张凛道:“你随本宫出来。”说着就踏了出去,张凛跪到现在,哪里还有力气站起来,只得一步一挪跪爬着出了内宫。
长福在外面跪着了,珍珠站在一边,双目微垂,似乎什么也看不见。锦城走过去,长长的衣摆划过冰冷的地面,最后停在长福面前。
“是不是又和宜妃有关?”
长福伸直腰板:“是。”
再没有事情比宜妃更能牵动咱们这个万岁的心绪了。暗卫建立之初,只是为了保护这位娘娘不出任何差池,只是前皇后的事情让这位皇帝发现原来暗卫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罢了……这……也是怨虐一桩。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父皇如此伤怀?嗯?”最后一个“嗯”,尾音上翘,妖娆中嵌了冰冷,烂漫中透着嘲讽。
长福也不隐瞒,对于锦城长公主,没什么好隐瞒的,瞒也瞒不住。“一下朝青衣就来报,齐人发现宜妃娘娘并非长公主,就毫不犹豫地杀了。皇上受不住,就自残了。”
杀了?锦城眼皮一跳,不知作何感想。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齐人是真的想要自己。
“青衣可有说在哪里?”难道他们也追查到西城去了?
长福想了想,还好他过耳不忘,不然这样的事谁也不会在意:“梁齐交接之处。青衣率着一众暗卫追赶掳走宜妃的齐人,齐人是在他们面前杀害宜妃的。当青衣呈上宜妃娘娘的玲珑锁玉时,皇上当即崩溃了。”
梁齐交接之处?和西城完全是两个方向啊?是刑训看错了,还是青衣故意隐瞒?锦城头绪有些纷乱。
长福继续用他平板无澜的声音报告:“皇上感染风寒,又自残未遂,便说起了胡话。言语之中对长公主有些不满。之后,凌舒贵妃便叫人把老奴拉下去了。”
只是有些不满吗?怕是恨不得今日自己女儿能代自己爱妃去死吧?锦城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怪不得张凛什么都不敢说,看来是已经骂得很难听了。贵妃胆子小,也吓着了吧?他们还要小心翼翼地照顾自己的情绪,不肯说。只是自己什么没领教过?早就麻木了。
张凛此时刚从内宫出来,珍珠实在看不下去,扶了他一把。在她的帮助下,张凛这个有点年岁的小老头慢慢悠悠地过来了。
锦城看着他一翘一翘的半黑半白胡须,有点后悔之前的冰冷与做作。吩咐珍珠:“给张院判找个座吧。”
张凛抖了抖脸上松弛的肌肤:“老臣不敢。”但有实在站不住,提了个小小的要求:“老臣依着柱子站着吧。”
锦城点点头。
“皇上又累又困又不舒服,短暂昏厥是正常。老臣把了脉,睡一觉就好了。只是怕他醒来……”
宜妃身死,不知皇帝要戾气成什么模样。长翁眯眼,似乎遥见了当年,老太后和前皇后力阻宜妃入宫,广武帝满目充血,神态癫狂地处死了不少人。
这个皇帝,若是自己不如意,天下便要陪他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