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详细叙述,封了封信给崔墨,崔墨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没有给她回复。
一时间,锦城的整个心情都很郁闷。秋月如水,凉入心扉。锦鲤的红色影子摇摇绰绰地在水中游走,一颗石头投身下去,便倏忽逃得不见了。
墨玉抱着加厚的斗篷过来找锦城,却见她倚在桥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主小心着凉。”墨玉上前把锦城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为她披上了绣着玉簪花的竹青斗篷。
锦城看是墨玉,微微苦笑了一下:“我……很难过。”
墨玉自然知道锦城指的是哪件事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静立在一边。到是锦城,这件事情憋在心中却无人可诉,如今墨玉来的时间正好,恰好倾诉。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是不是?她侮辱母后,侮辱我。我想也不想就要报复回去,结果一看,大家都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锦城垂眉,波光粼粼中又有锦鲤红色的身影。它们明明才在这里受了伤害,怎么又这样不听话地游回来了?
“我有时候在想,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发生的?宜妃她到底有没有动手伤害母后?她的那位情郎又为何非要致他们的恩人于死地?”锦城想了想,又投了颗石头下去,水里的鱼再次四处逃散。可它们还是会回来。
“宜妃既然有自己爱的人,那为什么要入宫和母后抢父皇?为何又要苦苦向母后宣誓自己绝没有争宠的心?她是在炫耀吗?炫耀自己拥有的东西,母后永远拥有不了吗?”锦城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她注视着水中的鱼,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鱼,安知鱼之苦?
“我在那里不断地报仇,不停地筹谋。恨一个死掉的人,恨一个失踪的人,恨一个和母后的死几乎没有关系的人。这样对不对?我筹谋的这些,到底会不会有无辜的人受伤?”一连串的问题就像一颗颗水珠,水滴石穿,锦城心中坚定的信念,似乎也岌岌可危。
“一定会。”墨玉微笑了一下,月光洒在她的背后,隐藏起她生动的表情,“只要你心怀仇恨,就一定会有人受伤。因为,第一个受伤的人,就是你自己。”
重生的墨玉,似乎最有资格站在这里。和锦城讲这些话。
她带着一颗悲哀的心,走回到这个巨大的战场,尽力避开自己不愿见到的人,但还是无法阻止皇后的死亡,和公主的悲哀。
上辈子,公主死于一场漫天的大火,公主府里的湘竹被大火点得噼里啪啦地叫唤,炸开来就像放烟花似的。那个时候,她满脸幸福地站在公主府的门口,庆幸着自己夫君的成功。如今看来,是多么可怕的灾难。
公主会死掉,公主府里的种种会死掉。她,自然也活不下去……
锦城沉默了。仇恨的力量带来无尽的毁灭,但是能不恨吗?她无辜的母亲,她无辜的外祖父,母亲身边无辜的侍女翡翠……他们该死吗?她本该无忧无虑的童年,她笑靥如花的生辰,活该一一埋葬吗?
墨玉似乎也回到了原来的日子,被利用,被抛弃,死亡。
“很多人,若是不是为了报仇,也许是活不下去了。”
也对……谁也说不上该不该为报仇舍上一生幸福,但只要做了,就不会毫无意义。锦城喜欢的世界,绝不是一个可以随随便便污蔑死一位皇后的世界。随意,她所做的一切,还是有意义的吧?
锦城微微一笑,回头去看墨玉。
“虽然似乎偏了题,我还是想问一句。墨玉,你是不是又把那对翠玉蝴蝶收起来了?”锦城问站在黑暗中的墨玉。
墨玉愣了一下,回答:“我放在荷包里了。”
锦城走过来,靠近墨玉,伸手把荷包解了下来,荷包上秀了只奇怪的老鼠,听寒香说它叫米奇。荷包打开,翠玉蝴蝶从里面露出脸来,锦城皱了皱眉,对着墨玉道:“你走下去一点。”
墨玉往下走了两个台阶,锦城便把翠玉蝴蝶别在她头上了。很晶莹,很温润,像是表面的墨玉。
“墨玉,荷包里太热了,这两只蝴蝶受不住。你一定把它们戴在头上,好不好?”锦城轻声问。
“好。”墨玉点头。
锦城叹了一口气:“它们实非凡物,必要的时候能救你一命,明白吗?”
墨玉似乎扑捉到了什么,前世里听闻锦城长公主手持不死丹药,世人百般探寻都无结果,难道是真的……
想到这里,墨玉连忙跪地:“公主还是收回去吧。墨玉是在不能收。”
锦城笑道:“只是能解几种毒的一般丹药,你又何必如此推脱。”
墨玉仍是跪在那里。锦城正要把她扶起来,却听那边的呼唤不断地从西边传来:“着火啦!着火啦!”
墨玉一惊,脚下一个不仔细便摔了下去,连带着要扶她的锦城也被拖了下去。两个人,像两片一浅一深的叶子,从桥的最高处,翻腾到桥的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