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来的时候,还想着要如何如何冷酷,一到了地方心就软了。可爱的渔民家的小姑娘,在船头唱歌:“斜风细雨不须归……”声音实在甜美,这个小姑娘眉目间有点像死去的柳绿,好巧啊,她一头黄毛上也没有戴其他的首饰,唯有一条绿色的丝巾。风吹过来,丝巾就往小姑娘的脸上跑,弄得她唱不成山歌,却也惹出了她的一串微笑。
这个小姑娘绝对不能死。锦城暗暗下决心,走到小姑娘身边刚要说话,小姑娘却背着她朝以为妇人跑去。舟船在河上行的不稳,小姑娘就一头扎进了妇人的怀中。
“娘亲,我唱的好听吗?”小姑娘抬头,问。
妇人把理了理小姑娘的头发,笑着又把歌唱了一遍,声音和润舒畅,给夏天的燥热带来一丝凉爽。
这位妇人自然也不能死。
接着,便是更高亢的声音,锦城回头,才发现是在撑船的渔夫在和妻子的歌声,两种声音互相缠绕,在空中织出一排大字:这一家都不能无辜地死在我的手心里……
锦城很快到位子上坐好,她一边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委婉地送走这家人,又一边漫不经心地停身边两位书生打扮的人聊天。
“自从长公主逝世,我们这儿就不比以前了……”高的如是说。
矮的立马接话:“的确的确……长公喜欢我们这儿的鱼,却又从来喜欢的节制,既不盲目杀生,又愿意给钱补贴。”
锦城顿时有些汗颜,她喜欢吃鱼不假,只是明面上不敢多吃,所以在外人看来很是克制,并不是所谓的节制自身。她想,如果自己能和洛城一样,把满满的骄傲都铺展在表面,如今也不会听到这样的评价了。
“听说之前太子府要鲈鱼,一要就要了三百斤,连夜哪里去找呀?当夜憋死在湖中的人可有多少!”
锦城闻言,转头去问:“憋死?”
那人看了她一眼,只见是个以面纱遮面的无害小姑娘,于是道:“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这鱼娇贵的很,只能由人下水去摸,那天要的多,很多人贪心于多捉一条,就死了……”
这个人说的惋惜,另一个则是愤愤不平:“到底还是太子压迫人,但凡交不出来,就要全家死,哪里有这样的规定!”
锦城愣了一愣,段庆然不爱吃鱼啊。
“你少说几句,前几天还处死了以妄议太子罪处死了一批人,你想步他们的后尘?”
这个矮一点的虽然身高不行,但是气节满满:“我还就说了,大不了就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这样不贤不德的太子,天下有何希望?子欲不言,我欲言天,有何不可?”
高一点的苦笑拉拉他的袖子,对锦城道:“姑娘莫见外,我这个弟弟实在有些口出狂言,还望姑娘就当没听见。”
锦城笑笑,道:“不碍事。心中有丘壑,是个好男儿。”嗯,这样血气方刚的书生哪里去找?自然是也是不能死的。
锦城环顾了一周,船上的人有的憨憨地瞌睡,有的夫妻说着悄悄话,身边的一队书生兄弟还在争论国家大事,还有船头的一对夫妇并着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段锦城,你就忍心让他们都死吗?好歹把人都送出城,再把大水淹进来吧……
下船的时候,小姑娘还甜甜地朝她喊了声姐姐,锦城朝她挥挥手,算是作别。
太阳有些大,锦城走了一会,便也觉这个阳光太过刺目,便躲到一家茶室里面要了一杯茶水,以此歇歇腿。
才没坐多久,之前的两个书生也进来了,看见锦城一个人坐在那里,远远地行礼,回避着坐在了另外一桌。
倒是锦城举起茶杯,遥遥地敬他们了一杯。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自称哥哥的那个有些意外,但还是认真回答:“在下蒋若存,这是舍弟蒋若讷。”
锦城点点头。放下杯子要出去了。
蒋若讷可不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拉着哥哥站起来,一揖:“还请姑娘赐芳名。”
锦城停了脚步,转过身来回礼,在那一瞬间无数的名字涌上心头。有天真无邪的药药,有霸气长存的段锦城,有粗俗可鄙的阿锦,还有一些别人会称呼自己名词。公主,长公主,锦城长公主……每一份名字都有独特的记忆,有些酸酸的,有些甜甜的,有些苦苦的。
但是最后,出口的是:“在下……陈桃花”
执笔沾墨尘桃花。
那个母后在左,崔墨在右的陈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