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北侧接邻的有一个宫室,名叫绫绮殿。因其入口较为隐蔽,常年累月似乎为大家所遗忘。
绫绮殿外的夹道上,一个年轻的宫女紧跟在自己的主人身后,亦步亦趋。那主人也是一名娇娥,观其样貌体态,面惨惨如敷粉,柔弱弱欲乘风。
“公主,秋日天凉,咱们该回去了。”
被叫做公主的女子停下脚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是啊,天凉了,才出来不到两刻钟呢,竟有些受不住,我这身子也是不中用了。”
“公主,”宫女似哀似求,“公主莫要灰心,有宫里最好的太医为您调养着,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呵。怜儿,你可知道,一个人的心若是死了,哪怕这副躯壳千年万年的活着,也只是一副行尸走肉。”
“公主——”公主这般厌世,宫女怜儿真怕那一天公主想不开,遁入空门。
“哟,瞧瞧,这是哪阵风刮得,竟叫我遇着咱们七公主!”
七公主转过身,只见一穿着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外搭一猩猩红锦缎披风的女子趾高气昂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身后足足有八位侍从。反观自己这边的阵仗,气场顿时矮了一大截。
“原来是宜嫔。”七公主与宜嫔在前一年除夕夜见过一面,故而认得。“宜嫔近日不曾去拜见贵妃娘娘吧?”
莫名其妙!怎么扯上了贵妃!“七公主此言何意?”宜嫔问。
原来你听不懂。七公主微微一笑,“贵妃娘娘在宫中处事一向是尊卑分明,宜嫔见本宫而不行礼,实为以下犯上,想是许久未承贵妃娘娘教导,忘了规矩。”
七公主本为先皇后之女,妥妥的嫡公主,在后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和四妃。宜嫔区区一嫔位,见嫡公主而不行礼,确属逾矩。
宜嫔原先不解其意,听了七公主的话,不但不慌张,还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真是我今日听到最大的笑话。以下犯上?七公主莫忘了,你的母亲蒋氏一族可是因谋反事发而被陛下诛灭,七公主昔日纵然尊贵,今日不过是谋逆之人的女儿。”
宜嫔一番侮辱挑衅,七公主似乎并不看在眼里,像是习以为常,只轻轻地吐出一句话,“宜嫔糊涂了,本宫是殷氏之女。”
“姐姐说的是什么话?父皇姓殷,宸儿姓殷,姐姐也姓殷。姐姐不是咱们殷家的女儿,是哪家的?”
九皇子!宜嫔和她的侍从见到九皇子从夹道一侧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急忙给九皇子行礼。
“九弟来了?”七公主这句既是问候,也是疑惑。西华宫与绫绮殿相去甚远,九皇子好好的怎么会到这里来?
九皇子殷亦宸倒是不客气,亲亲热热地搂住自己姐姐的胳膊,“姐姐这是嫌弃宸儿不常来看姐姐了?”
七公主莞尔,“九弟错会了,姐姐没有这个意思。”
九皇子像是不经意地看到对面的孟昭容,“原来孟娘娘也在这儿!”九皇子左看看七公主,右看看孟昭容,两手一拍,嚷道:“我知道了,方才姐姐是在和孟娘娘说话,孟娘娘不认识姐姐,所以姐姐才告诉孟娘娘自己是咱们殷家的女儿,对不对!”九皇子状作天真道:“原来皇宫里还有娘娘们不认识姐姐呢,这可是个新鲜事儿,一会儿我去给母妃请安,正好讲给母妃听。”
这?孟昭容头皮一紧,忙不迭颌首俯身道:“九皇子误会了,我与七公主只是偶遇闲聊两句,闲言碎语实在是不值得入贵妃娘娘的耳,九皇子还是不必讲给贵妃娘娘听了。”
“哦,是吗?”九皇子似有所惑般望向七公主。
孟昭容面色苍白,神色紧张,生怕七公主说出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七公主却没有不饶人的心思。似孟昭容这般莽撞的人,在这宫里,来的快,去的也快。何必计较呢?
“昭容娘娘说的是,不过是琐碎小事,因此扰了贵妃娘娘的清静就不好了,九弟。”
“嗯,那好吧,我听姐姐的。”
九皇子歪头靠在七公主胳膊上,七公主慈爱地摸摸他柔软的头发。
孟昭容松了一口气,急于脱身,只匆匆告辞,即刻离去了。
暗搓搓目送孟昭容的背影离开,九皇子腾地从七公主臂膀里跳出来,吵吵嚷嚷道:“七姐姐太仁慈了,孟昭容如此放肆,竟敢对姐姐不敬,姐姐怎可轻易放过她!”
七公主看着一瞬间炸毛的弟弟,第一次萌生了这个弟弟好可爱的想法,是自己以前没发现吗?
“九弟莫生气,孟昭容不懂规矩,贵妃娘娘自会管教她,你说是不是?”
“可是方才姐姐不是说不要告诉母妃吗?”
“傻孩子,这宫里哪有贵妃娘娘不知道的事呢。”
说的也是,母妃治宫甚严,孟昭容这种跳梁小丑怎能逃过她的法眼。
“九弟,我素日在此散步,从未遇见过你,且西华宫距此地甚远,九弟因何出现在这儿?”
九皇子滴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又一把挽住七公主的胳膊,“姐姐说这话就见外了,宸儿许久不见姐姐,今日特地来看姐姐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