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颠一簸地行驶在街道上,坐在马车里的两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语。
良久,微言才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不生我的气了?”
殷亦寒闭目养神,听了她的话,叹口气说:“你有值得我生气的事吗?”
“我自作主张,擅自出京,迫得你不得不为我隐瞒行踪,是我的错。对不起。”微言诚恳道歉,“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陛下很可能知道我出京的事。早些我去请安的时候,陛下不动声色,应该不会因为此事对我生气。但是我不能确定他对于你隐瞒不报的行为,会不会有所芥蒂?”
殷亦寒双眸睁开,声音不辨喜怒,“父皇既然知道而没有阻拦,那就是允准的意思。我的所作所为如他所意,父皇不会对我加以苛责。”
微言点头,“那就好,其实我一直担心自己会连累你。所以……”
“所以,买通四弟讨好我吗?”殷亦寒面色仍是无波无澜,声音里却隐含一丝愠怒。
可惜,微言没有感知到,还以为自己的讨好起到了成效,抿唇道:“你说那碗乌鸡汤吗?不好意思,我不常下厨,手艺生疏了。但是,以前我常常做东西给我爹吃,他觉得我的厨艺还可以。那天你不见我,我就想,俗话说得好啊,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也许我给你做点好吃的,你吃了以后开心点,就不生我的气了。”
殷亦寒原本有一万句教训的话在嘴边,此刻却如鲠在喉,硬生生咽下去,只说:“我府中一向戒备森严,为保万全,外面的东西绝不会轻易送到我面前。此番你虽然好意,却利用四弟绕过了府上的防线,于我而言,终归是不妥。此事下不为例。”
微言不傻,自然知道殷亦寒身为皇子,从小到大入口的东西一定是慎之又慎的。虽然自己和殷亦宁都不可能做什么,但自己这么轻易就让人把没有经过检验的吃食送到他嘴边,一旦出了岔子,后果不堪设想。鼓鼓的兴头一下就蔫儿了,“对不起,我又做错了。”
微言微微垂着头,让人能轻易看出她的愧疚,空气中隐隐荡开一丝晦暗的气流。
殷亦寒终于说道:“没关系,鸡汤很美味,你的厨艺,很不错。”
微言确认自己听到了殷亦寒的夸赞,不是幻听,抬头看向他,美人面上绽出盈盈笑意。
此刻微风拂过窗帘,扬起的帘角撩动殷亦寒的发尾、面颊,使得殷亦寒不由自主地回应了微言的笑意,霎那间如春风拂面,马车中春意盎然。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年幼无知的代价是要用一生去偿还。已经种下的伤害,哪怕用余生所有的美好去弥补,是不是就能回到没有伤害的时候呢?当然不是。
所以萧晔一直不敢想,不敢想自己伤害过的女孩还会愿意回头再看一眼自己,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够有弥补的机会。然而如果他没有会错意,她应该是愿意的。
“借酒浇愁愁更愁,萧世子,这次不会又为了一个男人吧?”
洛千行回到烟雨楼,发现萧晔在这儿买醉,屋子的门大敞着。原本应该视而不见的,可看到他醉得人事不知,潦倒颓废、窝窝囊囊的,脑子里不知想什么,一双大长腿不知不觉就迈到他身边了。
萧晔顶着醉酒的脑袋,半睁着一只眼,右手的酒壶往前一递,“是你啊,来啊,一起喝!”
洛千行伸手接下酒壶,放在一旁,嘲讽道:“如果知道是哪位大神把堂堂的萧世子弄成这副模样,我一定为他添上三柱高香,日日参拜。”
房子里散落了各式各样的酒壶,萧晔喝了太多,已经神志不清了,别看他刚才还和洛千行搭话,实质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果不其然,洛千行话音未落,萧晔就扑通倒趴在了小案几上。
一屋子的酒气,洛千行顺势打开了旁边的窗户,外面微凉的空气涌进来,屋内熏人的酒气散出去,好多了。其实何尝只有萧晔为情所困呢,同是天涯沦落人。
好死不死,三皇子的马车就在此时经过,微风拂动的帘角,仅仅只要一瞬间,就能让洛千行看到坐在殷亦寒对面的女子,毫无挂碍的明媚笑容。融融春风,洛千行心底吹散了一地的冰雪。
冯小敏的大哥,冯大可在这次秋试中的名次不错,还排在萧暻之前。冯大可外祖官任大理寺少卿,自己的女儿闯下祸端,虽不至连累老父,当日多少受到波及。景烈帝曾当堂训斥他教女不当,罚俸三月。好在官位尚在,培养自己的亲外甥成材绰绰有余。
冯大可为人略迂腐,一直认为冯小敏是冯家子弟,理应由冯家教养,寄住在别人家不成体统。他自动忽略了冯小敏是自己找的差事,冯小敏与自己不和,加之不知道自己就是被冯小敏打的。秋试取得成绩后,冯大可受到鼓舞,以为自己庆贺为名,建议外祖把冯小敏接到外祖家同贺,可以的话,甚至想要冯小敏与自己长居外祖家。
冯小敏接到这种邀请的时候,内心是懵的。依他伶俐的小脑袋瓜,被家里赶出来,也能肆意活得好好的,实在是想不通自己的大哥脑子里哪根筋不对。哭笑不得的是,当时他大哥跟他说这事儿的时候,那位大理寺少卿也在场,介于老人家的余威,冯小敏只有答应。
殷亦宁知道这事,所以当他从外面回来看到冯小敏,奇怪道:“你不是要住在李老头家吗?怎么,人家又把你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