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飞星看着小点心有了那小枕头就放开了他，只顾抱着枕头在我身边腻歪了，便也松懈了不少，只对我笑道：“宁容，果然还是你有办法些！这孩子放你身边照料着真没错！” 我微微摇头道：“国师谬赞了！这也无他，唯熟手尔！国师是跟小点心相处时日不如我和他相处的时日多，看着小点心的日子久了，自然就能摸熟他的脾性了。” 乔飞星却是自嘲道：“这还是别了罢！我先前可是高估了我自己，还盘算着能试试看养个孩子呢！这才几回，我就要顶不住了！而且这孩子的粘糊劲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过了，你能哄好他就够了，我倒是被黏得有些怕了，还是等他养养，懂事了些再来得了！” 就这么说一会子话的功夫，小点心抱着小枕头在那儿摇摇晃晃的自己和自己玩，玩着玩着就开始打起哈欠来了，这孩子终究还是太小，先前玩得久了累了，这时候就明显开始倦了，转向往我膝盖上趴过来，估计是想睡觉了。 我见小点心这般，便招手示意陈奶娘过来抱他起来去床边哄睡，到了陈奶娘怀里的小点心还有点儿不太放心的回头看我，我便柔声哄他道：“小点心乖！累了去睡，姑姑一会子就回来看你，你醒了也能来找姑姑，姑姑让人给你预备多一些好吃的点心和你最喜欢的蒸奶酪等你来，好不好？” 小点心这才算是真正放了心，又打了个哈欠，就软软的趴在陈奶娘肩膀上，眯着眼睛任由陈奶娘抱着往床铺走了去。 乔飞星便起身往外头走，我也紧随其后，出到回廊的时候轻声唤他道：“国师请留步，宁容有话要请教国师。” 乔飞星闻言停了下来，我便上前两步站在他身前半步处，抬手往这院子月洞门后的凉亭的方向指一指：“国师且请到亭子里坐坐。” 我说着就先往那边走着算引路，乔飞星自是也跟着在后头，我和他两人便一同到了那凉亭里坐下，早有眼尖的小宫女见着我们落座，便忙忙的送上来热茶和果子。 等得奉茶的小宫女们都退下到了月洞门外，我便把自己才刚想的那些关于长寿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们的去向安排的事情，一一和乔飞星说了。 我原本以为，乔飞星会赞同我这想法，毕竟在这大顺朝的后宫里头，也只有他这一个真正见识过民间疾苦的人存在了…… 不料我这话才刚说完，乔飞星立即就摇头否决道：“这可是不妥！” 我疑惑道：“这怎么就不妥了？不就是几个无关痛痒的小宫女吗？送出宫去，她们无处可去也是造孽，还不如养着在宫里好些……” “宁容，你怎么就忽然这般妇人之仁起来？”乔飞星眼里也满是疑惑，一点不似作伪，倒像是真的没搞懂我怎么想的，“乔云白和钟意这事，说白了就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算是乔云白自己说有法子能压下朝堂的疑心苗头，你也不能在后头给他留下隐患不是？长寿宫里必须换血，还是要提前换血，这是无需质疑的！换下来的这些人，也必须不要给机会再回到宫廷里头来！” “你不能因着这一时的恻隐之心，就留着暴露秘密的危险在这后宫里头！要是那日里谁多口一句，都得费上十倍的功夫来平息！淑太妃虽然是深居简出，外头的人见得少，但也是有人见过的，尤其是奉安殿和长寿宫里的人最是容易认出她来。奉安殿里的人，从先帝那时候就是都立过血契，吃过禁药的，例如冯纶，便是逐去永巷住着也不会有半句泄露的……而长寿宫呢？这立血契吃禁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的——血契和禁药总不能都用在所有人身上，能另外打发的为何还要浪费力气去立契和炼药？” “就是从前宗亲王府里头，也就是王妃和近身服侍的有限几个人才会用这些，一般寻常的服侍人等，总是能换的就不费力气。总之，这些小宫女出宫就能解决问题的事情，何必要闹那么复杂？当然你的心是好的，但这事儿真是不妥！” 我犹是不甘心，忙忙争辩道：“可是，可是这事难道没有回環之地？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家可回的，无家可归的人出宫后，无依无靠的可是怎么好……” 乔飞星直接粗暴的打断我的话道：“没有可是！宁容，你可还记得你曾经在忠王内乱那时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你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我也把这话还给你，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有时候，你想的东西就未必是人家想要的东西！这些人远离了宫廷，只要脑子不是坏了，安安分分的在宫外好好过日子，为太皇太后祈福大赦出宫的名头就够他们当是一辈子的福气了！你可是有没想过，人家是要这福气还是不要？人家是想出宫还是想留着？” 我被这般当头棒喝一回，只觉得似乎是哗啦啦一盆雪水从天而降，只那么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是啊！乔飞星说的一点儿没错！我只是想着像素素这种无家可归的小宫女可怜，却也是没有真正问过她们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出宫的！是我太一厢情愿想当然了！ 乔飞星见我眼神渐渐清明过来了，便也放缓了语气：“宁容，你当日的一语之恩，我今日犹自记得，所以愿意多和你说这么几句。你本就是和这世人有所不同的异星，想法和世人不同也是有的，但太过心慈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在这宫中生活？别的不说，以后出头帮乔云白和钟意应付选秀的事儿上头，你觉着你这不合时宜的心慈手软会不会误事？” 我站起身来，再深深的郑重的对着乔飞星福身一礼：“宁容谢过国师点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宁容醍醐灌顶，已然受教！在此深谢国师点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