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这拉郎配的小苗头这边刚升起，那边就被我东拉西扯一顿胡侃给浇灭了。钟意本就不是那种爱纠结的性子，这事说开了笑够了，也就全都过去了，此后也再没听见她提过了。 而她不提，我也跟着放心了，我跟她说的那些话，也并不是在哄她，我真的是在如今的人生规划里头，完全没有预设这婚姻爱情一类的选项。我也自认不会有钟意这种正确的时间遇上正确的人的好运气，与其寄希望在这些虚无缥缈的运气上头，我还是做好眼下一堆即将要忙碌的事儿更实际！因为，五天后，就是钟意正式成为太皇太后的日子了！ 大顺朝永定元年十月初八，天晴，微风，头顶上的碧落天穹，万里无云，清澈明朗的蓝天仿若才刚被水洗过一般，明明白白的昭示着，这是个难得的冬日好天气。 “兰陵钟氏，承王者膺顾托之重，居宸极之尊，稽考旧章，宣明孝治。用尊尊之义，慰蒸蒸之心，风化攸先，莫尚于此。况救助先帝及今上于危难之际，匡扶后宫乱象多时。仰奉慈颜，敢忘前训？洪惟大行帝后坤元表德，壸范流芳。辅佐先朝，厥功斯茂。俾陈典册，式荐徽称。谨上尊号曰太皇太后。” 这文绉绉的废话连篇累牍的圣旨，此刻就在我手边书架上放着，谁也没空多看它一眼。 乔飞星找来的这个手巧的所谓民间梳头师傅京娘，果然有两把刷子，不过是在钟意脸上涂涂抹抹了一番，钟意这张小脸上便有了明显的病容和倦意，也具体说不出是那儿不一样了，但就是隐隐的让我觉着和平日里的她不同了，多了几分陌生之感。 彼时，小白也在——这货就没放心过钟意身边任何人，包括日日夜夜和钟意在一起的我，美其名曰检验那京娘的技术，他就那么大喇喇的和乔飞星一道儿来了，两个小鼻子小眼睛的乔家人坐在了外屋喝茶闲聊等结果。 我见着京娘这一通也折腾得差不多了，钟意也是时候该换了正经朝服要往奉安殿去了，我便起身，扬声喊了外头侯着的素素和初夏进来。 素素和初夏一进门就给坐在梳妆台前的钟意行了大礼，恭恭敬敬的跪下叩头三呼“太皇太后”，钟意抬手让她们起身后，这才都躬身退回到我身旁，又对我屈膝福身为礼道：“请奉圣夫人吩咐。” 是的，我反对无效，自我感觉良好的小白和恶趣味的钟意，还是把这个“奉圣夫人”的头衔硬扣在我头上了，如今我也算是大顺朝里的大宫女头一份了——捞了一个协理后宫的狗腿子夫人当了！ 我先让素素带了京娘去外头给皇上和国师回话后暂且歇息，又让初夏帮着钟意穿上了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繁琐朝服，我又小心翼翼的给她将花冠戴好。 钟意僵着脸，顶着头上那个重得让她想发脾气的十二花树的重冠，连大声抱怨的力气都没了。趁着我把初夏打发去外头吩咐人预备轿子的空档，钟意一拉我衣袖，小声嘟嚷道：“宁容，这什么花树重死了！我脖子都酸了！这还得折腾多久呢？” “忍着吧！还得在奉安殿露个脸，也就那么一会子的事儿！”我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帮忙扶着这花冠的右边好给她脖子减轻点儿分量，“一会儿上了轿子咱们就把这冠放下来，到了奉安殿再戴，就那么前后一会子，忍忍就过了。人人都知道你‘在病中’的，也没人会苛求你要露脸多久的。” 乔飞星还好，老实听过了京娘回报就算了，此时已经赶往奉安殿去了，倒是小白不按理出牌，我这边把人都遣出去，那边就探头进来张望，我实在对这货没好气，那怕他身上还穿着个龙袍，我也毫不客气的喷他一回赶了他走。小白见钟意不管我，由着我对付他，嗷了一嗓子后，也只好同样老老实实的回奉安殿去等着了。 太皇太后品级的轿子又升了一级的人数，三十几人一同抬着的轿子简直就招摇得不行，钟意坚持着要我陪着她一起进了轿子里头坐下，这些人便稳稳的将轿子抬起，跟在那些个鼓乐依仗队列后头，缓缓的向着奉安殿前行。 我帮着钟意把那花冠卸了下来放旁边软垫上，钟意毫无形象的活动着她可怜的脖子，叹气道：“万幸我只要折腾这么一回！这样的仪式，来多两回，只怕是得累出来个颈椎病！” 我也伸手给她在颈后和肩膀上揉揉，同时也毫不留情的戳破她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当太皇太后嘛，当然只折腾这么一回，你都要‘病重’召唤远房侄孙女来了，谁还敢让你折腾第二回？不过你以后还要当皇后的，怎么折腾，折腾多少回，你可得好好自己算了！我劝你啊，与其感慨抱怨，倒不如想想法子让小白找工匠改进改进这朝服冠带的式样实际些呢！” 钟意没好气的顶着那张不好做表情的僵硬脸瞪我一眼道：“宁容，你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幸灾乐祸呢？敢情被折腾的是我的脖子，你不痛是吧？你可别高兴太早！小心我让工匠们把你那夫人品级的诰命朝服冠带也改进改进！等你也顶个重冠乐呵乐呵去！” 我忍笑道：“你这不就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你没看这为了好看，这花冠又是木架子打底又是一连串的黄金和各式宝石，整一个活动珠宝展示架似的？这些加起来，不重才有鬼了！你以后当皇后了，就学学人家那些什么贤后之类的，要体恤民情，要贤良淑德，要主动的提倡节俭！” 钟意今儿被这重冠压得头脑甚清醒，我才说了个开头，她立即就醒悟过来，喜滋滋接了下一句去：“对，要提倡节俭清廉，这花里胡俏的繁复装饰就要少用！” 我捂嘴低声笑道：“看，你不是立马就懂了？还不得谢谢我这个特别有用的贴心宫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