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笙回来后,我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在原地徘徊来徘徊去,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见我很少这样,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我想了想,问他:“你回来的时候看见师傅了吗?”
“看见了。怎么了?”
“师父跟你说话了吗?”
“当然说了,你这不是废话嘛。”
我一时在原地急得直跳脚,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这个漫长遥远的故事。急迫之下,干脆把师母告诉我的复述了一遍,也不管谁人是谁人了。
卓沐笙听完后,眼中顿时变得难过昏暗起来,整个人都沉郁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在一旁安慰道:“没事的。师傅是大将军,他老人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总会有自己的方式和过去告别的。”
听完,他身子一怔,慌的转身扶住我的肩膀道:“师傅他最后有没有说什么?”
我想了想,道:“师傅让我们珍惜眼前人。”
他的眼中明亮了一瞬,慢慢低下了头。不一会儿,又猛地抬起头来,暗叫:“不好!”
果然,等我们再次赶到师傅的住处时,竹屋空空,早已不见一人。
推门一看,桌上放着一把剑,一封信。
卓沐笙沉重的打开信,只见上面写道:
遇见和别离,是苦,是缘,也是劫。
我不过是鬲州的一个过客,这里曾经有过记忆、有过欢笑、有过难以名状的喜悦和凄苦。现在,昔人已逝,留下来的不过三两不想忘也忘不了的人罢了。
师傅跟你们说过,孤身一人,来去自由,聚散难定,只是时间。
我没想过收徒弟,你却成了我唯一的徒弟。这把剑前线御敌,保护心爱之人、保护家国天下、保护心中的乐土,师傅已经用不到了。这么些时日,该交给你的你也都尽数学了去,到时候可不要丢了师傅的脸。
师傅这半生都用来悔过、自责,你们师母说的对,我应该带着她好好活下去。
漫漫前路,依然有人和我一起。
缘来缘去,只一个轮回罢了。
卓沐笙捏着手的信纸,瑟瑟发抖。
我心内也是很难过,一想到卓沐笙和师傅如父子一般,就知道他的痛定是我难以知晓体会的。
轻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后背,不曾想他一把抱住我,头搁在我的肩膀上,听不见哭声,可是能听低低的呜咽:“师傅好狠,难道他忘记还有我这个徒弟了吗?”
他如此一说,我心头更是泛酸,反搂了搂他。
现在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沉默。
师傅离开后,卓沐笙难过不已,但也很快想通了。
他道:“人总是要分开的,亲人也好,密友也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师傅经历战乱、穿过世间离愁别绪,活到现在,定是有自己的一番思量。小璃成全了他,他又为什么不能成全小璃呢?她为了师傅而死,只是想要师傅活下去。而今,师傅离开,心中只怕已经释然。也许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他和小璃的幸福,有些人虽然消失了,可还是会活心里、身边,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师傅自是洒脱的,他们再也不会有离别,剩下的就只剩相聚。”
我点点头。
一来为卓沐笙能如此想感到开心,毕竟不想看到他整日闷闷不乐的样子,连带着整个卓府上下的气压都低了;二来也为师傅感到开心,世人都说别离苦,可殊不知,有时候离别也是一种解脱。
他仍然会空余时间去练武,师傅所学,基本已经全部交与他,剩下的就靠自己了。
卓老爷本想着让卓沐笙成为一名学识渊博的学者,不要舞刀弄棒,好圆了他少时的梦,也省得日后惹上血雨腥风。谁知,这个儿子完全不按他的意思来,学业虽好,但是刀棒也是一流,而且兴趣更浓。
他暗叹了口气,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不过是造化。
这一日,我和绿湖在园中品茶。
只我两的时候,我和绿湖就成了朋友,完全没有什么尊卑有别。但绿湖也不是不懂礼数、给点颜色就上街炫耀的人,一点一滴的动作里,还是保持着敬重的。我虽来历不明,但是卓家对我如何,鬲州城民是看在眼里的,到哪里也不得怠慢。难得绿湖有心,我也就和她更亲密起来。
我转动着茶杯,看着碧绿的茶水发呆。
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我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稍稍闲下来,只觉得还有什么没有回归正常似的。
想来想去也没有摸到头绪,心下有些烦躁起来。
绿湖估摸着觉察到我的异处,轻声问道:“长歌姑娘,要不要我拿些点心来?这么喝着茶,颇为乏闷。”
我正出神,没作声,她细瞧了我一会离开了。不一会,就端着点心过了来。
“姑娘,尝尝些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