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生病的妞妞,桃三爷一家十个人围着桃木桌吃早饭,孩子虽多但桌子不小,挤着坐也凑合,不用分成两桌,黄灿灿的玉米混合面窝头装在竹子编成的半球形小簸箕里放于桌上,桌子中央还放着一盘粉红的萝卜泡菜和一盘子红绿相间的盐腌剁椒。饭碗里盛满稀粥,由于米少杂粮多,稀粥的颜色呈现出淡淡的豆子红粉色,柴火熬煮的挺久了,凉一凉,稀粥上面浮着一层薄膜一样的粘稠粥皮子,稀粥喝起来还是很香的。
窝头蒸出来也就拳头大小,大人都是人均三个,大宝和二宝勉强能吃掉两个窝头,三宝和四宝只能吃一个。窝头蒸的糯糯软软的,有些嚼劲,就着咸菜喝着稀粥,也算是桃家村很普通的早饭了。
去年还算风调雨顺,交完赋税和族里的公粮,当然赋税是大头,族里的公粮很少,剩下的余粮足够一家人一年的嚼头,除了特殊日子,一家人小日子过得朴实又节俭。庄稼人过日子讲究勤俭持家细水长流,丰年不忘灾年苦,饱时不忘饿时饥。
“四宝,你掰一半窝头放桌上干啥?吃不完给你爹吃!”张氏瞪了四宝一眼,这孩子平时吃一个不在话下。
长贵把手伸过来准备把四宝吃不掉的拿走,“爹,这是我给妞妞留的,你别拿呀!”四宝赶紧用两只小手捂住半个窝头,小胖手根本捂不住,有些炸毛,连筷子都被他蹭掉地上了。张氏弯身捡起地上的筷子,边嘀咕边去灶房洗筷子。
“嘻嘻,四宝,你手那么脏,妞妞才不吃呃!”三宝趁机笑话四宝,心里却有些惭愧他没有想到给妞妞留点窝头。
四宝看着被胖手捂住的半个窝头,都变形了,心戚戚然。
“哎哟,我的乖孙,你好好吃你的饭吧,妞妞今天有白米娃娃粥。”李氏乐呵道。
张氏拿来洗干净的筷子,交给四宝,还顺手拍了下他的头,“看你,窝头都被你揉成啥样了,这半个窝头必须自个吃了啊。”
一家人都乐开了,四宝埋头啃起变形窝头。
桃三爷喝完一碗稀粥,李氏要给他再添一碗,“娘,我来。”刘氏忙起身接过碗来,给桃三爷添满。
“长富,我看咱妞妞这个大名没取好,好好的一个闺女,取什么妖啊怪的,从过年取了这个名,妞妞就三天两头的病着。”桃三爷慢条斯理的说道。
“呐,你别说,还真是,咱妞妞得换个名字,长贤这孩子虽是族学里的先生,可是他取这名吧,跟咱妞妞犯冲。”李氏一脸认真道。
“爹,娘,人家长贤给妞妞取得是桃夭,不是妖啊怪的,字不一样。”桃长富虽是庄稼人,但也读过千字文百家姓。
“爷,奶,过年给长贤叔送束脩的时候,他不说了吗,那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诗经》里的,是好名字。”大宝也加入了关于妞妞名字的争论中。
大宝和二宝年后就进了村里的族学,族学的私塾先生桃长贤是族长兼村长桃大爷家的第四子,从小体弱,干不了农活,桃大爷家条件稍微好些,就让小儿子去镇上读了几年私塾,桃长贤还算聪慧,年纪轻轻就成了桃家村第一个童生,不过后来久考不中秀才,就由族长出面,开办了族学,桃家村的孩子给的束脩很少,各凭心意,其余部分由族里的公粮出,这样既养活了桃长贤,又能给村里的孩子启蒙,桃家村人都很乐意。周边近一些村子里的村民,有想给孩子启个蒙脱个盲的,都愿意把孩子送到桃家村族学来,一是束脩比镇上私塾少很多,而是离家近,还能帮家里干些农活。
“你爷爷我可不懂什么夭夭什么华的,咱宝贝咱孙女,一直妞妞妞妞的叫着没病没灾的,等到三岁了,才想着给她取大名,特意找最懂学问的长贤来取名,现在看来,庄户人家的娃还是取个土气的名好养活,咳!咳!还是改名吧。”
“爷,叫五宝吧?”大宝和二宝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