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带凉意的风中,满是青草及花粉的气息。
离了众人,谢琰道:“前日得了讯,勋王溺毙在宣止湖。几位权臣联合萧氏宗族,从宗亲里挑了个出来,准备立为大王,这事儿,你知道罢…"
谢琰在旷野处截下自已,苏玉就知道他有事要问。
苏玉点头,道:“这样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转眼看了谢琰“你奔了几十里路赶到这儿来,不会只为了说这些罢,有甚么想问的,尽管直言"
说了这几句,两个人离着大路已有三四十步远,谢琰扫了眼车队,忽然低了嗓音道:“勋王有子七人,除开母家权势低的五个人不说,王姬母家是东江息氏大族,宛夫人出身博陵姬家,这样做…国内又是一番争斗,萧将军在北境……"想了想“…何况现在铁勒又虎视眈眈…"
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白…国内动荡,边境处又有铁勒大军进犯,内外夹击之下,萧柯免不了会陷入两难的困境。
“这样想也对"苏玉大而黑的眸子看了谢琰,轻声道“但是…不妨反过来想,萧肃之手握重兵,除非他做大王,否则不管哪个人上位…都会当他是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兀咎儿倾国进犯,他无法顾及国内…在可掌控的范围内让那些想做大王的人去争去斗,顾不得他…这不好么?"
谢琰停了脚,望着山光草色默然半晌,问道:“是我想的浅了,这么说不立勋王的子嗣为大王,单从王室中挑一个出来…是萧柯的意思了?"
苏玉浅笑盈盈:“虽然说攘外必先安内,但如今情况不允许,只好这样了"
说了这句,苏玉悠悠叹了口气,道:“我猜,这么做其实还有一个意思,他不想做大王,又不想时时被人惦记着杀呀剐呀的,只好长驻北境守边。不管谁想做大王,只能竭力拉拢他,这样…也能过几年安稳日子"
话语低低缓缓,转瞬便散在风里。
红色的霞光渐渐褪成了青紫色。
天色暗了下来,风势渐大,刮着两个人的袍服,一时簌簌作响。
看着苏玉莹莹的脸颊,谢琰张了张嘴,终究长叹一声,咽下了想说的话,转口道:“回去罢,风大了,莫受了寒气"
暮色里,两个人踏着小径,回到了车队。
谢琰拱手揖礼道:“原本想让你去范城歇一晚,如今我也不必说了,前路崎岖多险,望卿保重…就此别过…"
苏玉裣衽施礼,轻声道:“…郎君保重"
深深看了眼苏玉,谢琰跃身上马,马儿长嘶声中,两骑绝尘而去。
暮色沉沉,青龙命人燃起了火把,问道:“主母,找个地方搭帐么?"
苏玉登上马车,回过头来吩咐:“通知大家,这两日天气闷热异常,恐怕会下雨,从今日起,夜里多赶些路,也好早些到幽州"
青龙躬身应喏,转身驰去前队。
车队复又前行。
明一竭力避开石头坑洼,低声道:“这里往幽州去多是山路,主母这样赶,恐怕不妥"顿了顿,又道“小主子要紧,晚到个两天三天,也不会有甚么事"
说了这话,支着耳朵听了半天,马车内仍是无声无息。明一忍不住,又道:“仆等粗糙汉子,既使人不离鞍驰个四五日也没有事,只是主母不同,主母还怀了子息……"
这人在车外絮絮叨叨,苏玉倚在榻上,想眯一会儿眯不成,只好截了话:“原来是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你想过没有,要是勋王的死讯传到北境会怎样,想过兀咎儿知道勋王死了会有甚么反应,如果兀咎儿恼怒之下攻袭幽州…别忘了,你家郎君帐中,还有勋王布下的眼线…"
说了一大套,苏玉有点口渴,示意子夜端过水来喝了两口,又道:“勋王一死,必定打乱了兀咎儿的计划,准备了那么久,他不会退兵。原本与勋王定下的里应外合之计,请君入瓮之计…"哼了一声“这些不用上,他会甘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