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维夏,眼见着屋前后的树,枝叶茂盛起来,颜色也更浓重,像是刷了一层油油的绿,越发显得深,显得沉。
天气开始变得炎热,到了五月,知了该吵个不停了。
我想给自己辫很多小辫垂下来,可是手举得酸,每一根辫得太不一样,有粗有细,松紧不一,连方向都不同,折腾了一上午,心情越来越烦躁。
丝竹姐见我门开着,还是敲了敲门,一脸笑意地进来。
“小师妹长大了,爱漂亮了,我可是在院子里远远瞥见你对镜梳妆好久了,有一个时辰了吧,我看看。”
她扒拉着我混乱的小辫子们,笑个不停。
“这要是你还在南隐山庄当个有人服侍的二小姐,一头秀发不至于被你糟践成这样。”
我嘟起嘴,尽量将翻涌的躁意压下去。
丝竹姐将我的小辫一根根拆开,用梳子细细地梳整齐。
我看着镜中的柳隐,皱了皱眉头。
柳隐一点也不像花梦夏,花梦夏穿一身黑衣还能尽显柔美。
记得她的那双眼,又大又水灵,像是会说话一样。
而现在呢——
丝竹姐双手捧着我的头,左右侧了侧,认真地从镜中看着我的脸,“小师妹越长越英气,倒像个美少年,要是你做男儿打扮,定会迷死不少豆蔻少女。”
她给我绾了两个髻,左右耳后处各垂一缕,脑后的余发,简单地扎了扎。
“这样看着,也是个小美人。”
她的手挺巧,比我自己梳的干净多了。
我叹口气,用手指滑过眉毛,“听说我娘是个大美人,也许我的相貌像爹多一些吧。”
爹是浓眉,我的眉毛也浓,可美人都是蛾眉呢。
丝竹姐抓起自己胸前的一缕发丝,轻轻梳着,微微笑着:“那是你娘太爱你爹,才会把你生得像他。我听说女儿像爹,是有福气的命。”
自古红颜多薄命,用有福气来宽慰自己,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我打量一番丝竹姐,她白净,细眉弯眼巴掌脸,我叹道:“可是师姐你生得这么美,怎么办呀。”
“小鬼头,敢拿师姐打趣……”
她上来挠我,我绕着桌子躲她。
“丝竹姐,你才回庄,不知道过些日子我也要出庄去,你就饶了我吧。”
“你去哪儿?”
“回家啊,去年你和月泉姐出庄的时候,南隐山庄派人送信来,说我多了一个弟弟,可惜路途远,赶不上满月酒,这次周岁宴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的。”
“哟,”她挨着桌子坐下,微微喘着,有些意外,“三少准了没?”
“去年他是这样应我的,定是准了。”
她对我招招手,我凑到她身边。
“来庄上多久了?”
“六年了。”
“都长这么大了,记得第一次见你,你比这桌子高不了多少。”
她说着说着打住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吧,她也到了适嫁之龄。
我拍拍桌子,“它不长个儿。”
丝竹姐被我逗笑了。
这个年纪的女子难免有点恨嫁,可是她们,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山庄收留了作为孤儿的她们,还教了她们一身武功,她们这辈子,只有为山庄卖命的份。
吕管家平时看得严,不许他们男女之间靠得太近,防的就是这。
人一旦有了家,牵挂太多了。
“这个时候,先生该过来了吧?”丝竹姐提醒我,“快过去吧,别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