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我在李之遥面前蹲下,默默对着他良久,唏嘘不已。
他与这尘世的维系,只在喉间一口气,什么时候有力气轻轻叹一叹,灵魂就脱离这残废的身子,飘到这方院子的上空,到时候,他会睁开眼来吗,会看见我吗?
一生浮躁没出息,穷困潦倒,为了儿子,竟能燃尽生命。
我将绢布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又将绢布细细瞧了一遍,这块与我烧掉的那块应该是接得上的,被撕了下来,难道禁术的每一条都被人撕成一块块了?是谁要这么做?
反复看了一下,看不出什么玄机,便点燃星火,依然想将它烧掉。
飞过来一块木片,打得我手生疼,绢布落在地上,我捂着手,心生警觉,“谁?”
看清楚走进来的人,我没好气地眯上眼,“扬名,你跟踪我?”
扬名拔出他的剑,一身肃杀之气,走过来的步子又沉又重。
我有点惊恐,“你想干什么?”
他想杀了我抢走禁术十一吗?不,他怎么能这么做。我盯着他的眼,不相信他能下得了手!他目不斜视,走到我面前驻步,手起剑落,一剑砍下了李之遥的头。
我失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转变太快,出手太快,我根本来不及阻止,我张着嘴,下巴在颤抖,他怎么就能这样眼也不眨地杀了一个只有最后一口气的人。
他面无表情,擦了擦剑,将剑重装入鞘,蹲下身子,拾起禁术十一,这才转了一下眼珠,确认了是对的绢布,又重新盯着我,“为什么想毁掉它?”
“为什么要杀他?”我的声音在颤抖,“他就剩一口气就死了,你连这一点时间也不肯等吗?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麻利地将李之遥的头包好,“都是死,没有区别。我是隐者,只是在执行任务,不要问为什么。”
“你不问为什么,好,我告诉你!他变成这样不是因为他该这样,他为了他的儿子,到处去求人,他拿禁术十一也不是贪恋武学,只是想用它作为筹码,来找人证明他儿子的清白,你没有亲人就该不懂一个作为父亲的心吗?你只是孤儿,难道你冷血吗?”
他的瞳孔微缩了一下,我看得到,但是他却更愤怒了,提着人头包袱的手上青筋暴起,他压抑着,冷冷地说:“没有谁想成为孤儿。”
他要走,我拦在他面前,“将绢布还给我。”
“那不是你该拿的东西。”他向前一步,我不让开,他就侧走,我抓住他的胳膊,他也不回头,使劲地抽出去,我的手渐渐滑下来,抓住他拿剑的手,他怔了一下,回头看我。
“完成这件任务,我就是北隐山庄第一隐者。”
我仰起头,“第一隐者又怎么样,不过是个杀人机器。”
他甩开我的手,“第一隐者,离报仇不远了。”
我的心颤了一下,松开手,看着他的背影走远。
他没有变,从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这样的了,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报仇。
不是只有他有血海深仇,我也有,我恨李鑫白,可是没法同样恨李之遥,我甚至还可怜他,我不会为了报自己的仇变成一个狠毒的人。
若是有一天,为了需要他是不是也会杀了我?他不会记得我们从小长大,不会记得我们一起躲雨一起练习隐术,我突然间有种看错人的愤恨,我决定不要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