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隐?”扬名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里的疑问渐渐变成怒视,“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我向他走去,他在等我说话,我没说,我只是要点他的穴。他躲闪了几下,我已经不止一次对他这样做过了,他的反应比以前快了许多,会抵挡,可是,以我们现在的体力,就算他再会躲,他也敌不过我。
我点他的定穴哑穴聋穴,让他动不了说不了听不了。
有些我要亲口问荣慎的话,他还是不知道为好。
荣慎嘴角挂着冷笑,我点了他的定穴,其实点不点都无所谓了,他伤得实在太重。
在他面前蹲下来,直直地看进他的眼里去。
他垂下眼,唇边的笑一如牢中的替身。
“那个替你被皇上赐死的人,这些年来一直没做自己,临死了,还替你背着骂名。”
“你……都知道?”
他问的是我知道他用替身,一人分饰两角的事,他嘴角的血迹拖得越来越长,新的血水涌出来,汇成充盈的一滴,滴了下来,滴在身上的绸缎衣服上晕开,却看不出鲜红的颜色来。我沉默着打量他,他打眼看我,我心中想的是,昔日多么倜傥的人,如今成了这副样子。他不容置疑的气势还在,冷笑着说:“不管我是以洛王的身份还是以三少的身份,可从未亏待过你。”
是。“我宁愿你亏待我,也不愿帮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弑父屠兄,你看中的不是我柳隐,只是我的眼而已。随便换成谁,你都会这样做。你说这世间,谁不是你的棋子?”
“就因为这,你就倒戈出卖我?你难道不是对扬名有情,想助他一臂之力报杀父灭门之仇?”
“我看你弄错了。真正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不是我,也不是扬名,是你想杀的皇父,他若不装病,会引得你如此心急?不过事到如今,再追究是谁毫无意义。”
“你说得对,想杀我你便痛快点。如果你还念我教你瞳术的情份,请你将我葬在那棵桃花树下,如果你不念旧情,请你将我扔在那棵树下。”
我看着那棵巨大的,灿烂的桃花树,被那怒放的热情惹湿了眼眶。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为什么?”
他不笑了,身上披上的骇人外衣也一下子不见了,好久才缓缓而低沉地说:“我曾经在此……负了一个人。”
负了一个人……他终究是记得的么,是念着的么?
他脸上有一种复杂难辨的神色,像是感伤,也像悔恨,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所以,我请求你,我死之后,让我和她在一起。”
一个男人,他再坏,只要心中有情,也很容易轻易地被人原谅,我差点就原谅他了。
只是差一点而已,我不会负我这些年的恨与坚持。
我的泪流下来,声音带着颤抖,带着诅咒,“你永远,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从我死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在地下,两年的时间,孤零零地飘荡在半空,后来,我在柳隐的身体里,十年来,隐忍寻找,战战兢兢。
我曾经无怨无悔地爱着这个人,却被他所害,是的,我们永远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已经晚了太多年。
我终究,还是没开口告诉他,我就是那个被他负了的人。
突然之间觉得很没意义了。告诉了又如何,不告诉又如何,他临死前的最后一个请求,一下子让我全放下了。
当你有报复心的时候,你是将自己置于一个弱者的地位,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和感情,现在我不是弱者,我拥有世上最厉害的瞳术,心中有牵挂和爱着的人,我该珍惜这样的重生机会了,从此刻起,花梦夏应该离我而去了,借了柳隐的身子,我要替她好好地活下去。
我解了他的穴。
也许让他活着,比让他死令他更痛苦。
可随即,我被人打晕了。
打晕我的人肯定不是荣慎,当时他在我面前,那人是从后头下的手,会是谁?
我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小木屋的木板床上,扬名则坐在床沿,我头还有点痛,坐起身来,问他:“荣慎呢?”
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激战过后虚弱的身体使得他的脸色微微发暗,褪了颜色的唇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你打算放了他?”
“我——”
“他随随便便说两句话,你就起了恻隐之心?要知道,他这样的人一旦放过,后患无穷。”
扬名知道我和荣慎都说了什么话?我眯起眼,猜度道:“是你打晕的我?”
“是。你第一反应竟不是问自己晕倒的原因,醒来就问荣慎,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还真放他走了。”
“那他人呢?”
扬名站起身,直直地看着我:“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