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上跟府里王师傅学针线,有一日偶发奇想,做了个骑马时的皮护膝给祖父,祖父嘴里说着难看,却攥着不松手,只说要留着,等我长大了拿这个要羞我。”
苏七娘话不多,听殷三娘说着幼时趣事,偶尔露出憨憨的笑容:“姐姐好福气,尊府老太爷如此疼你。”她身后的丫鬟宫女也是笑容殷殷。
殷三娘笑得有些苦涩,祖父是真心疼爱她,允她伍中戏耍,书房卧读。外出游玩友人相聚,祖父必会带她在身旁,闲暇之余,还会与她一同取乐,她若偶有病痛,祖父总是急得眉毛胡子一把抓。说不感动是假,尤其是在男女地位如此悬殊的时代,因此,殷三娘那时才会常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博取祖父的欢颜。
“奴婢给苏姑娘请安。”玉蓉双手端着盘托子,躬身施礼。
“常来常往的,你怎么还这么拘礼,明知我是最不爱这个的。”苏七娘笑着让玉蓉起身,指着托子上的碗碟,“又是做的你家乡的点心?”
长拘宫中,几乎没有机会见上家人一面,这些宫女们记挂亲人,把所有思念牵索都放在了家乡出众的手艺上,玉萱善做箫,玉茹会制香,而玉蓉最爱做家乡菜,来撷芳殿第一天,玉蓉就寻到小厨房,偷偷做了几样菜。后让秋茗察觉,殷三娘就以自己的名义请苏掌事把小厨房的事抬到明面,苏掌事大概顾虑到太后频频垂问姑娘们的病情,请示了太后后爽快的应了。玉蓉因此记了殷三娘的情。
玉蓉笑弯了月牙眼,连眼中淡淡的红血丝都带了异样的欢喜:“是,也不是。奴婢用家乡点心做引子,添了几样食料,苏姑娘尝尝,可合心意?”
玉蓉一面在两位姑娘的案上摆碗碟,一面唱名:“这是藕丝糕,双色泥,白果油糕,怕姑娘起腻,奴婢还煮了莲心茶,润肺滑肠是最好的。”
苏七娘看那双色泥白黄两色煞是喜人,食指大动,不由拿起碗垫上的调羹剜了一勺,细处品来,桂花与豌豆的香气在舌尖绽开,很是可口:“这点心比你前几日做的更好,可见是用心了。”
殷三娘笑着接话:“可是呢,有苏妹妹坐镇,玉蓉每日里削尖了脑袋要钻出点花样给妹妹瞧瞧呢,今儿可算如愿了。”
苏七娘闲来无事就喜欢来东厢坐坐,两人无话可说时,就爱拿玉蓉的点心品评,一来二去,玉蓉竟也上心了。
玉蓉面上微红,熠熠生辉的双眼暗暗印证了殷三娘的话。
“玉蓉手艺精湛,是她自己用心,妹妹不敢承功。”苏七娘微窘,真挚的望着玉蓉,“你能多用心自然是好的,贵主们都有一双慧眼,岂能看不出谁得力谁不得力?假以时日,你必能博得贵主欢心,荫养前程,才算不辜负你。”
玉蓉忙敛身道谢:“借姑娘吉言,奴婢记下了。”
殷三娘失笑,悫元伯素有“滑狐”之称,没想到他的女儿竟会这样实心。这样想来,不免把苏七娘的话多在脑里停留了片刻,忽觉出异样来,颠来倒去几番周折,殷三娘神色剧变,竟是凄苦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