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问过邹妈妈,知道往年过小年的时候二房总是妻妾欢聚一堂的,本来她也是做好了打算,却没想到会赶上三夫人待产,昨日熬了半夜,如今整个人都疲惫不堪,哪里还有精神整备席面,索性拿了银子给各人添上几个菜,也算应了节。
莫姨娘这么一说,倒把惯例当作功劳一股脑推到了她的身上。
刘姨娘、麦姨娘、罗姨娘、楚姨娘随即站了起来,只是笑容刚刚在各人的脸上展开,邱姨娘就收了神色撇开嘴角一笑:“妾身谨遵夫人吩咐,安心守在院子里给老爷做了一身衣裳,也不知是否合身?”语气就顿在了那里。
邱姨娘说话含糊其辞,不深想还真以为三娘是给了她一个月的时间去做裴澄的衣裳呢!
姨娘们俱都垂了头,脸上的表情却是一个比一个精彩,连莫姨娘都保持了沉默。
一个是独领风骚数年的宠妾,一个是锋芒初露的主母,虽说看戏不怕台高,可在这擂台边上谁也不愿无端端被搅进去。
楚姨娘看不得三娘被人欺辱,扶了扶有些酸疼的腰,人就往三娘身边凑了一步,只是她一步落稳,那边三娘就已经笑吟吟发话道:“邱姨娘秀心慧雅,做出来的衣裳定是老爷可心的,若不试试,的确落了姨娘一片诚心。邹妈妈,老爷起身了吗?”
邹妈妈眼鼻未动,恭敬地答道:“老爷昨夜陪伴太夫人,一夜未合眼,一个时辰前才躺下,这会怕是刚刚入睡。”
这个邹妈妈也是个妙人!
昨夜是有人守了太夫人一夜,却不是裴澄。子时三夫人生产后,三娘不放心裴琪,急急赶回了院子,却正撞见裴澄敞衣而卧……
三娘脸上红了一下,又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姨娘诚心可嘉,怨不得老爷时时挂在心上,若勉强姨娘去自己院里等着,怕冷了姨娘的心;若此时喊醒老爷……情理上都是过不去的,姨娘也替我想想,该是怎么个主意的好?”说完,也不待邱姨娘回话,轻轻地合了两手,神色中含了几分惊喜,随后又语带歉意道,“不如,就委屈姨娘在这外间略坐坐,也别错过了老爷醒来的时刻。”随即吩咐绿珠,“给姨娘备上太夫人赏的冻顶乌龙,让小丫鬟多烧些热水来,千万不可怠慢了邱姨娘。”
这边眉间眼波中就带了些倦意,笑着对惊愕中的莫姨娘等人道:“诸位妹妹,恕我不周,就不多送了。”
莫姨娘等人这才提了精神,笑容萱萱的告辞离开,眼角眉稍都没敢蹭到邱姨娘。
“夫人真以为泼了妾身的面子……”邱姨娘语带警戒的话脱口而出。
“邹妈妈。”三娘拔高了一个音,堪堪盖过邱姨娘浑不解意的话,“随意打扰到老爷休息的,拖出院子在夹道中站上两个时辰;有令不行的,抄《女诫》一百遍,抄不够不许出院门。”
“是,老奴遵命。”
“你……”邱姨娘为之气结,这不还是变相的禁足吗?她想到罗姨娘说姚妈妈过府被茂国公府客客气气送走的话,脊背下意识直了直,可眼角扫见满屋子的摆设后,又想到老爷回府没像以往一样歇在她的院里,底气就有些不足。
三娘困得上下眼皮都快粘到一块了,哪有心情听她胡搅蛮缠,撩了帘子就进了东次间。
邱姨娘抬嘴就要喊住三娘,却见眼前一暗,邹妈妈整个人严严实实挡住了三娘的背影,上次在邹妈妈手里尝到了苦头,邱姨娘先就哆嗦了一下。
裴澄倚着弹墨大迎枕一脚随意落在床前脚踏上,一脚半放在床沿,半张脸埋在一本书后面,连三娘进来都没舍得放下。
三娘懒洋洋的脑袋难得转了一下:竟也有裴澄看过眼的书!
没去打扰他,三娘带着辛荷轻手轻脚径自去了净房,却没瞧见书页后本来神思漫游的裴澄瞟了她的背影一眼,嘴角翘起的弧度无限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