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如何都要看顾澈的意思了,赵鸢自然是名士,纵然他在政局上与顾澈不合。纵然这人确实没有什么治国之才也没有什么行兵之道。
然而到底来说这是一个才子,在文学和音律造诣上一时间还是无人能及的。否者以马未的心性怎么会三番五次的想要去接近他?
赵鸢觉得这是顾澈的受益,然而顾澈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杀了赵鸢,只怕之后万世都难说要背负骂名。然而这些顾澈在乎么?
顾澈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若是不论这个的话,再之后是怎么样的呢?现在她若是放了赵鸢,那么在天下人眼中她从某种程度上是同丞相一派妥协了。
顾澈没有着急下定论,而是深吸了一口气。
她恍惚间记起了第一次见到赵鸢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也是分外看好这个年轻人的。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如今这样?
顾澈没有多言,然而等到下午的时候马未却去了牢狱里,还端着酒。
赵鸢自然依然是不想见他的,然而如今在牢里见不见却不是他说了算的了。
马未在一边斟好了酒,而赵鸢直接闭上眼睛端坐,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马未并不怎么在意,只是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我尚未入世之前很是仰慕与你。”
马未的声音平静,既没有最初见面时候的激动,也没有后人所想的愤恨,“那时候我觉得如你这般,论武铸得天下游侠儿都期望能有的兵器,而文上醉酒雅有风采,随时开口都是名篇。人品行为举止之上更是为人所钦,叶昱当初风光及第的时候跟着他的人很多,然而落魄之后却只有你。”马未拿起案几上的酒杯起来看着然后笑了一下,“我那时候觉得,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完人呢。”
赵鸢没有丝毫动容,马未很快便饮完了酒,然后放了下来,然而现在我却对这个话觉得完全截然相反。
“你要听么?”马未抬起眼睫看着赵鸢。
年岁已经让赵鸢看起来成为了一个并不年轻的人,然而这个人眉宇间还是带着他独有的高傲。
“恐怕你现在想到我都会觉得恶心吧。”马未笑了一下,“我最开始这么想的时候很难受,然而我现在这么想居然很痛快。你这个人啊……”
“我一开始觉得你和顾君很像。”马未没有说顾澈的官职,也没有说顾澈的名字,而是用了顾君。摒弃了年岁和两人身份之间的隔阂,仅仅当做一个正常人一般的去欣赏,“都是不假以任何人颜色,都是对于不喜之人彻底的摒弃和鄙夷。”然而……
既然有了一开始这个词那么比如就是说同现在不一样了,“然而。”马未笑了一下,“时间越久我才觉得越可笑。”
到底什么地方可笑呢?马未没有多言,而是直接站了起来,“今日我来送赵君了,也算是了了年少时期的一桩心事,能够和你谈酒论心。”
马未说完这句话之后走了起来,“现在的我十分瞧不起你,如今的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无用之人。”
“天下将倾,你空有一身才学,然而却因为心中那一点点的温存立场而选择了一个根本就不是为国的庸才。”
“乱世之中,你明明可以有更大的作为,然而却因为看不清自己所处的地位和能力,彻底将自己埋没。”
“如何?你只能与我这样的人说两句而已,这样的话你敢同太傅说么?自然是不敢的。”
“所以我看不起你。”
马未笑了起来,“如你这般的人后世还会有,千载之下总有能人,然而在此间,却是一念之前万民不存。你看不清眼前,还谈什么抱负。”
马未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直接走了,一点点的留恋也没有。
一路匆匆的行到大牢之外马未才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天空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看到了在冲着他笑的邓蛟。
“这个傻子。”马未笑了一下,“走,去太傅那里。”
第二日,邓蛟于天下人间职责赵鸢做加证,然后直接给少帝上了折子,说着赵鸢蛊惑世人,扰乱政法。
一时之间天下哗然。
而原本公仪复就已经是众矢之的,于是对此没有半分的反驳。
又过月余,赵鸢被处死。
赵鸢死的时候有非常多的人送行,甚至连顾澈和马未也去了。
然而公仪复一党却一人未去。
“不过如此而已。”顾澈轻轻的出了声,马未跟着笑了一下,“不过如此而已。”
又过了两月,并州刺史孙礼找到了顾澈,顾澈自然是好茶赐上了。
“太傅,这丞相简直是祸国啊,你一定要将他压下来。”
顾澈笑着点了点头,“孙刺史说这个话我明白,他的行为必须要阻止,忍无可忍了。”
刺史满意的离开了。
然而顾澈却并没有行动,世人一时间又拿不定顾澈的想法了。
然而在这众人都对丞相多有微词的时候王上却并没有为重臣的言论所左右,依然重用公仪复。
顾澈轻轻的笑了一下,叶旭真是太聪明了。
如今天下人都轻慢公仪复,顾澈又向来与公仪复不和。
若是这个时候少帝倾向朝臣的话,那么公仪复之后便可能一路走不下来了,随之而来的当然就是政治会向顾澈这边一边倒。
这时候培养谁都没有用了。
太皇太后是顾家的人,掌握朝廷的是顾澈。这天下当真还姓叶?
叶旭当然不会如此,所以他只能不闻不问,甚至还要偏向公仪复,因为这才符合他切身的利益。
顾澈自然也知道。
所以顾澈一直没有动。
聪明的人会知道什么时候怎么动才行。
“若是世人看到阿澈这般悠闲,只怕要气坏了。”卉歌从一边送了果子过来,顾澈拿起常了一个便不愿意吃了,“酸。”
卉歌笑了一下,“宫里那位来信了。”
宫里那位自然是指的太皇太后了,当初的顾二小姐。
顾澈拿起来看了一下,然后微微的叹了口气。
到底是顾家出去的女儿,对于这些权谋政治再明白不过了。
少帝幼弱,很多事情还是要看太后的意思,一纸谕令,可是具有不亚于圣旨的能力。
而如今局势几变,连顾澈都起起伏伏,然而太皇太后却始终将权利牢牢的握在手中。
顾家同宫中来往并不密切,然而也都是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这次太皇太后来的令内容很简单,只是说了一件事情。最近公仪复和下面一些人往来密切。
顾澈看着之后笑了一下,将这封信烧掉了,然后看着卉歌,“告诉她不用惊慌,有时候一时伏低,不过是为了迷惑众人罢了。”
卉歌皱着眉,“如今少帝不在我们这里,若是让太皇太后的权利就这么……”
“没事的。”顾澈笑了一下,“你说过去便好了。”
卉歌点了头,然后便下去了。
纸张落下的灰烬落到地面,被仆从感觉打扫了干净。
公仪复想要用心腹的计谋将顾家那位太皇太后迁到永宁宫,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太后知道起来都会很麻烦,那么叶就变相削弱了顾家的势力。
这样的事情少帝会接受么?少帝当然会,因为削弱了太后的权利,那么才可以说让他有了实权。
顾澈摇了摇头,再不能将少帝当孩子看了,他心里清楚着呢。
两月后太皇太后迁到永宁宫,在所有人都等着看顾澈的反应的时候,顾澈又病了。
这一次顾澈病了若说真假恐怕没人信了,可是顾澈说自己病了,不问朝堂政事,也不再见客,这般一来可以说也印证了很多人的想法了。
太傅这次是认了?这实在是不像顾澈的作风,每一次顾澈装病都是为了能够更好的让对手掉以轻心,而只要等着一个机会,顾澈便能彻底将对方拉下马来。
太后被迁走了,顾澈称病,一时之间公仪复一党传擅朝政,四下兄弟连襟并掌禁兵。因为顾澈不问世事,所以这朝堂上下一时间都以公仪为首称臣。
没有了顾澈其他散臣都不成气候,几乎可以说是公仪复要什么便能够如何了,这样一来朝堂上下屡改政事。
一时间四野几乎将公仪复论为弄成,评为乱党。
而在这样的时候,顾澈依然不为所动,安安心心的装着病。
甚至连同顾曦和马未的在朝中也低调了许多,几乎是刻意避开公仪复的。
当初并州刺史孙礼的事情让很多人都知道了,于是朝野间对顾澈都还有着几分期待,可是顾澈不动公仪复却是动了。
毕竟公仪复这样的人这般当众被人落面子,怎么说都非常的不开心。
孙礼被贬,新上任的刺史姓林,家世并不算显赫,然而却一直以来都在公仪复一党麾下。
顾澈笑了一下,而这位新的并州刺史却来找她了,这找她的目的也很明显,是想要看看她这个病装的有几分诚意。
以此看来,顾澈肯定是会让他来的。
这秦刺史能够这么久都在公仪复门下而且还能够就这样轻松的成为并州刺史,别的不说做人却肯定还是会的。
刺史他提着礼物过来,然后便到了顾澈的病床之上。
“澈病容丑陋,便不献丑了。”顾澈的床帘是拉上了的,秦刺史并看不到顾澈的容貌,然而这房屋中的药味却让他很清楚的闻到了。
秦刺史笑了一下,“学生这次是要去并州任刺史,想着能够这般还要多谢太傅,所以走之前便来看看太傅。
“嗯。”顾澈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秦刺史等了一会儿看到顾澈没有说什么便站了起来,仆从在一边看着秦刺史然后将他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