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年过去,又到开春时节,一个惨淡清冷的新年后,大殷的土地上终于又开始出现点点生机。早先随军出征的齐王殷勋力挽狂澜接了帅印,调遣西北大军,北击鞑虏三百里,总算让先前低迷的战事有了一线起色。
京城之内,不安的情绪日渐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车水马龙,南来北往,一派太平迹象。
镇远侯府也从巨大的悲伤中日渐走出,逝者长已矣,而生者终须守着这一份岁月。
经此一劫,昔日门庭若市的侯爵府,如今却是门可罗雀,好不萧条。姐姐燕出尘自冬天里感了风寒,至今卧病在床,寡嫂整日黯然,至多照拂儿子起居,于是一应大小的事,尽数落到玲珑的肩上。幸好外有秦伯等一干管事的忠心耿耿尽力奔走,内有秦嬷嬷并玲珑的乳母刘嬷嬷左右帮衬着,总算一切妥当。
这一日玲珑到了嫂嫂处,却见夏氏正在逗着孩儿玩,一岁多的小孩子,哪里晓得自己已失怙,正玩得开心,见了玲珑,笑嘻嘻地扑将过来。
“二妹妹这几日总不过来,哥儿可巴巴地盼着呢。”冰绮勉强笑了,见小姑面容越发清瘦,可怜方才及笄,正值桃李之年,便要这般终日操劳,不觉心中惭愧,“这段时日,二妹妹真是受累了。”
“嫂嫂,自家人不说这些。”玲珑淡淡地笑了笑,“我今日来,便是为这事。妹妹管家数月,所幸未出什么大漏,如今嫂嫂身子大好了,桓儿也很是乖巧,你是当家主母,玲珑此前僭越,实属无奈,就请嫂嫂收回这担子。”
说罢,玲珑拿出钥匙和对牌,一并交到冰绮手中,又命人去取账册给嫂嫂过目。
“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冰绮忙推辞道,“我前儿虽当了几年家,可是二妹妹数月的功夫,已远胜于我。这个家,放在你手中,才是正理。我知道,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外面的事务不好出面,这样吧,若有需要,只管差遣我便是。”
“这……”玲珑不语,却不肯取回物件,“嫂嫂当家才是正理。”
“二妹妹这样,莫不是要为难嫂嫂?桓儿那么小,又没了爹,怪可怜见的,我现在都每个方寸,若再担待起那么大一个家,可如何是好?”冰绮实在无心理会这府里大小事情,见玲珑沉吟,于是一下发起急来,“我知道玲珑妹妹是个有心的,怎会眼看着我孤儿寡母受苦受累?”
“嫂嫂……”
“玲珑啊,你当真是不肯帮嫂嫂这一把?”
冰绮面露难色,玲珑却只是低头不语。她不是不想帮忙,只是自己一个姑娘家,终有出阁的一日,这名不正言不顺的,难免让人落了口实,便是好事也成了坏事。
“我说少夫人,二小姐,不如听老奴说几句。”一旁秦嬷嬷见二人推来让去,忍不住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