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历历在目,玲珑只觉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窒痛,眼眶不禁微微发红。一边意澜像是看出她心事,拉过她的手,目光温柔,“妹妹可是想亲人了,都怪我多嘴,又叫妹妹伤情。”
“姐姐哪里话。如今我也只有这点点回忆了。”玲珑竭力抑制住喉头的酸涩,“有时候想想,真恍如隔世。”
“今日邀妹妹来,本是要妹妹开怀,若妹妹这般,姐姐心里便也不是滋味。”意澜道,“况且眼下,实在不是妹妹消沉的时候。”
“姐姐何出此言?”玲珑不禁抬头看她。
“玲珑,令姐今年十七了吧,过几日的百花盛宴,皇后娘娘必会以关心燕帅后人为名来给出尘赐个亲事,你可曾想过,她会花落何处?”意澜神色忽然凝重起来。
“难道说姐姐知道了什么?”玲珑神色也猛然一沉。
“前几日有传言说东海王穆远有意招林家大公子为婿,你知道,穆家手上是有兵权的,皇上决然不会让两家联姻坐大,所以,我看皇后十有八九会把你姐姐指过去。毕竟林家的实力不容小觑,和哪家结亲皇上都不可能放心,如今最恰当的,只怕……便是你们镇远侯府了,妹妹可别见怪,燕家听着名头响,一门忠烈啊,实则却为无根之花。”意澜说道,“你姐姐意属林公子,谁都看得出来,可是,你觉得这样嫁过去,于她而言,将会是福是祸?”
的确,林家那种人家,若是被迫接受一门没有利益可图的婚事,那姐姐……岂不是羊入虎口?抬眼望去,只见出尘正和林家姐妹说笑,端的是笑语嫣嫣,美貌无双,可看在玲珑的眼中,却似有一只巨大的黑色鬼兽要一下吞噬那柔弱身影,一时间,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握拳。
玲珑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纵是自己武功高强,事事精通,也不过是个失了父兄庇佑的低微弱女子,在深重阴冷的权势倾轧面之前,原是那般虚弱无力,不堪一击。
她转过头,像是不忍再看一般,只望着船外的一汪碧水出神,良久才几乎微不可闻般轻叹一声。
“妹妹也别过虑,总之多加小心,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有什么风声,我必是知无不言。”意澜在旁轻道,“若妹妹拿了主意,有什么事须往娘娘那里说上几句,姐姐还是能带个话的。”
“多谢姐姐!”玲珑说道,眼中却仍透着茫然。
说话间,船已到了湖心亭,这湖心亭并非亭子,乃是湖心一座小山,临水便见一座气派精致的不系舟,一半立于水上,里面传出阵阵丝竹管乐之声,一看便是官宦人家,文人雅士消遣的场所。众女弃舟登岸,但见桃花正艳,落英点点,芬芳满径。踏红而上,早有店家仆妇迎候,“酒席已经备好,各位小姐里边请。”
因都是未出阁的小姐,一行人便从偏门直接绕到酒楼另一厢的雅间,室内布置考究,墙上挂了各色水墨丹青,名家书法,一旁的矮桌上还放了一把古琴,乍一看,倒像是读书人的房间。更妙的是房子的一面墙上开了一道圆拱门,直接对着外面一个依山傍水的小花圃。坐在屋中,远观小山青翠,碧水涟涟,近看花繁蝶舞,春和景明,真如画中仙境一般。
很快,玉盘珍馐,次第而上,酒温宴开,一时满室的欢声笑语。
“如此佳景佳肴,若是再来一点佳乐,则无憾矣。”却听林可人笑道,一面指了指几上的古琴,“适才玲珑妹妹说认罚,不如就请妹妹弹上一曲。”
“玲珑乃粗鄙之人,不会。”声音淡淡透着疏离,对于一个大家闺秀而言,这样满不在乎地承认自己不通琴棋书画,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而最吃惊的则是出尘,玲珑会不会奏琴,她自然清楚。如今妹妹这般说,想必是不愿意弹。她不禁有些诧异地去看妹妹,却见玲珑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