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一只描画纹金细骨茶盅被狠狠摔到地上,“你怎么就那么没用,你看看林家那只小狐狸,还有燕家的贱蹄子今日那得意劲!本宫这张脸都被你丢尽了!”
“母后……”意澜一动不动地跪着,低垂的额头几乎触到地面,鬓边一只金凤垂下的翡翠锥子轻轻颤动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本宫把你弄进来,是让你来充个门面的吗?”卸下宫宴上的婉丽笑容,皇后妆扮得美奂绝伦的脸上因为怒意而显得煞是狰狞,浓厚的脂粉随着面上的抽搐几乎簌簌落下,满头繁丽的珠翠突突颤动,目光可怖犹如厉鬼。
“母后息怒……”意澜小心翼翼地说,心里悲凉而委屈,生不出孩子,令她如今的地位无比尴尬,可是,这种事,又不是光靠她一个人的。
“息怒,息怒!你要我怎么能够不怒!”皇后愠容更盛,“你以为刚才皇上是真的在关心燕氏吗?那是在说给本宫听,打本宫的脸呢!告诉本宫,瞧瞧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连个三代同堂,共叙天伦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脸面稳坐东宫?”
“娘娘息怒,娘娘多心了,皇上盛爱娘娘,又看重太子殿下,断不会如此。怕是娘娘因殿下久未有子嗣,心中焦急,而想多了呢!”一旁一副品位较高的女官装扮的宫人忙上前轻轻帮暴怒中的皇后顺了顺气,“太子年纪尚轻,子嗣的事情又有何难。太子殿下只是一时大意,才叫端王和齐王占了先,经过这一回,他得个教训,必定不会再教娘娘失望!”
“他若真能如此,倒也罢了!”皇后闻言怒火稍退,宫人趁机有小心进言,“太子妃娘娘知书达礼,最是贤惠,有些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能够左右的,眼下娘娘还是想个法子帮帮她才是正经。”
说到底,还是一个道理,这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
皇后过了气头,这时头脑也清醒了些,脸上怒容敛去,语气稍稍和缓,“起来吧,跪着作甚!弄坏了身子岂不是更糟。”
“谢母后!”意澜叩首起立,卑顺地垂首立于一侧。
“你呀!该说你什么好呢!”皇后见了她这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忽然这气又不打一处来,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姜家为了栽培你,花了多少心思,哪一样不是请了顶尖的教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哪一样拿不出手啊!你怎么就那么不开窍!我那皇儿的性儿我再清楚不过,就是个喜欢风雅,喜欢吟风弄月的,你就不会投他的好,顺他的意吗?你摆出一副木头疙瘩的样子,可不是把他赶着往花丛里推吗?”
“母后……”意澜眼中已忍不住泛起点点泪光,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住地呐喊。她是生下来就被当做要母仪天下的女子来教育的,读了那么多书,学了那么多礼仪,不时地被耳提面命着要德容恭谨,可有谁对她说过要禀风情,擅风月……太子不喜欢她,总是若即若离的,身边又有那么多美貌的宫娥侍妾,多数宿在别处。若是真心想要个嫡子,哪还会如此?
原想着自己扮好这个太子妃的样子,人前人后,言行举止没有半分差池便好,至于别的也不去奢望了。可哪知如今这两个人的帐,却通通算在自己一个人头上……
心里充斥着许多委屈,口上却一句都说不出来,想到自己如今尴尬的处境,太子的冷淡,皇后的怨怼……眼中的泪便越蓄越多,一下下地打转。
皇后似不经意地扫了意澜一眼,看到她这般模样,阴沉的面颊划过一丝不忍,语气柔和了几分,“算了,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懂的。姑母,也是为了你好。”
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即恢复了寻常的傲岸语态,“今日本宫说的话,你好生记了,这太子妃之位保不保得住,再有就是皇上百年之后的后位,可要看你自个的造化了!别忘了姜家,可不止你一个嫡女。”
最后一句的时候,口气已有森然之意。
意澜默默地点了点头,竭力平静地露出一丝感激,“意澜谢姑母教诲。”
“行了,你也乏了,好生歇着去吧。”皇后无力地挥了挥手,“对了,金秋,去把那东西拿给太子妃。”
一旁宫人很快拿过一个一尺见方的锦盒,低声说道,“太子妃娘娘,这好东西,可千万仔细收好了。”
意澜硬撑着勉强一礼,双手接过锦盒,躬身退了出来。殿外,深冷的夜空里,寒风凛冽,呼啸而过,而她的心头却只有静静的凄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