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般地过去,秋去冬来,转眼便到了年节。
这个年玲珑过得异常安逸,不用看府里的各项报表,也不用拘谨地去宫里应酬,每天就是拥了暖炉,在廊下晒晒太阳,看看书。
殷勋见她着实闷得慌,终于点头去镇远侯府接了桓儿过来。桓儿已经快五岁,或许是因为没有父亲的缘故,不似一般男孩子那样活泼好动,显得安静而懂事,一见面就规规矩矩地上前给玲珑行礼。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着孩童特有的纯真,而五官越发酷似自己的哥哥,只看一眼,玲珑便直疼到心窝里,拉住他的小手,几乎落下泪来。
“桓儿有没有想念小姑姑?”她温柔地问道。
这一年里,桓儿来齐王府不过三五次,但他对这个小姑姑却并不生疏,立刻偎到玲珑的身边,“桓儿想一直陪着小姑姑。”
两个人亲昵地说了一阵子,一旁夏氏见状便笑道,“你看这儿子,见了姑姑,连娘亲都不睬了。”
“桓儿也喜欢娘亲。”桓儿说着,乖巧地又拉住母亲的手。
玲珑成婚后,殷勋待她千宠百爱的,此时对年轻守寡的嫂嫂愈发同情,只觉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委实不易,虽有殷勋和夏家时常照拂着,但毕竟也只是照拂而已。一时心里便起了个想法,当下她又问了夏氏一些桓儿开蒙的情形,得知已经为他延请了西席,正准备找适当的武师让他开春之后习武,便思忖着说道,“燕家只此一个孩子,外面请的人,毕竟不知底细。已经请好的那位先生,我再遣人去查一查人品家世,至于武艺的教习,还是让王爷去找,也不用心急,一定要寻那踏实可靠的。嫂嫂若是放心,先由我给他打个底子。”
“这……”夏氏有些诧异,“姑奶奶若是肯教,嫂嫂求都求不来呢,可是你如今有了身子,万一……王爷那里可就……”
“嫂嫂放心,我自有办法,不过是从旁指点,自有别人手把手地来教。”玲珑微微一笑,怜爱地抚摩着孩子细嫩的头发,“若是能生一个如桓儿这般聪明可爱的孩子,我也心满意足了。”
“姑奶奶真是个有心的。”夏氏说道,心里亦是酸涩,自己的苦自己知道,眼下也只有盼着儿子早日出息了。其实只一个儿子,她也不希望儿子和丈夫一样上战场,可是燕氏一门乃武勋世家,又岂是能由着她的。
“嫂嫂,桓儿大了要不要从军,还是以后再定,如今习武只为强身健体。”玲珑又说道,目光里是一派了然,“我不希望他上战场。”
“这……有姑奶奶这一句,我可就放心了。”夏氏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虽说燕家的旁支也没啥话语权,但历来出名将的世家,到了自己儿子这里弃武从文了,她可没脸面对祖宗,如今这话自玲珑口中说出却是再好不过,毕竟玲珑贵为齐王妃,夫君又得力,她的话也有分量,再加上宫里的贵妃,只要去皇上那里讨个恩典,儿子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不成问题,再不用去战场上卖命。这样想着,对玲珑愈加感激,眼睛不觉有些泛潮,“桓儿的将来,就全仰仗二姑奶奶了。”
“嫂嫂不要怎么说,贵妃娘娘也是很惦记桓儿的。”玲珑说道,“有我们在,桓儿一定能长大成材。”
年节一过,殷劯便又住到齐王府里。因了玲珑的话,殷勋对这位原本不熟悉的弟弟多了几分亲近,不时地还亲自指点他的功夫。便有幕僚提醒,千万别掉以轻心,宫里出来的人,可有哪一个简单的?
殷勋听了付之一笑,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根本不屑将这样一个半大孩子放在心上。加之如今一心只想让玲珑开怀,对别的事情更不想计较。桓儿的母亲夏氏,正是宜妃的嫡亲侄女,因了这层关系,殷劯对桓儿也十分喜欢,自觉自愿地按照玲珑的指示给桓儿示范功夫,出乎意料,这样一来,他本身的进步更加飞速,原来把自己会的东西,再教会别人,这个过程,可以真正地融会贯通。
这一日,殷勋下朝回来,刚进内院,便听烟涛苑里传来一阵兴致勃勃的话语声,进了院门,只见殷劯正在打拳,一旁的桓儿则兴奋地不住拍手叫好。少年一招一式动作娴熟,出拳也迅速有力,殷勋看的欣慰,正想上前夸赞几句,谁知少年收势之后,看了看地面,露出一脸的失望。
只见青石板地面上,有很多股断掉的香,殷勋一下明白过来,上前安慰垂头丧气的少年,“九弟不必气馁,你这趟拳打得已经很不错了。”
“五嫂要我尽量别弄断这些香,可是我一根都没保住。”殷劯狠狠跺着脚。
“做师傅的,你看出什么来了?”殷勋转而朝了正在廊下施施然喝着茶的女子问道,见她神情安然,眉目间流淌着宁静平和,唇边不觉荡起一丝笑意。
玲珑起身走到他跟前,“今日回来得真早,看来是没什么事喽,不如请王爷来打一套拳,让九弟自己比照比照。”
她一脸期待,微微有些撒娇地嘟着嘴,殷勋哪里忍心拒绝,口中却故意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做师傅的人是王妃您啊!哪有你挂个名头,倒是本王来出力的。”
“阿勋……”玲珑垂下视线,低低地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