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茗一大早进房服侍萧律人。一夜不见,他觉得少爷有点削瘦,再定睛看时,精神很好,不由得自嘲:像个女人般婆婆妈妈的了,少爷就是昨夜醉酒闹的。
倒没听见少爷呕吐,估计没什么大事了。
收拾床铺时,从枕畔掉下来一团揉皱了的纸。余茗看一眼少爷,他正在弯腰净脸。鬼使神差的,余茗展开看了一眼,便立即阖上了手心。心突突的跳着,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被信纸上的字迹给唬着了。
萧律人用罢早饭,带了余茗去铺子里见张敏。两人在屋里说着闲话,余茗便出了院子,叫了随身来的小厮轻声嘱咐:“去给欧阳公子送个信,就说……”
小厮应着跑了,余茗才回到铺子里候着。
萧律人吩咐着张敏:“……香料别售了,齐爷要买,你收拢好,今天就一并都送过去。内府里不管谁来,你只推到我身上,就说香料最近货源不足,我去察看了,要等十天半月方能归来。”
张敏应了,萧律人便起身,说:“铺子里所有的生意都暂时停一下,你只管拣货台上现有的香料零卖着就好。”说时出了铺子。
欧阳老远就喊:“萧大少,你怎么忙得脚不沾地,连我都顾不上看了?”
萧律人一看是他,停下步子等他跟上来,这才道:“我有事找你,正巧你来了。咱们找个茶肆说。”
两人就近挑了一个干净的茶楼,要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欧阳这才问:“出什么事了?”
萧律人放松了身心,悠闲的抿着茶,悠悠的说:“齐百万要收我萧家的招牌。”
欧阳皱眉,道:“齐百万虽有香料生意,却并不是以这个起家的,他要萧家的字号做什么?”
萧律人淡淡一笑,说:“萧家的香料,最近要收紧,我不会再取货。如果我没猜错,齐百万的香料有问题。他高价买我现在的存货,最多最多也只能支撑一个半月。”
欧阳点头,问萧律人:“你有什么打算?”
萧律人摇头:“暂且走一步看一步。这只黑手,是有预谋的在掐着我的脖子,我虽不甘,可现在我在明,他们在暗,多动多错。明天我就返乡。”
欧阳虽不赞同,却还是道:“静观其变也好。你卖个大人情给齐百万,他终归还是要找你的。”想起来的目地,便问:“我听说,家里出了点事?”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萧律人卒不及防的心脏,疼痛让他一扬眉,看向欧阳的眼神里便带了三分疑惑。
欧阳解释道:“是你身边的余茗叫人送信给我……说是家信……我知道你最近事多,因此便过来问问,看有什么可帮的没有。既是你要回去,那就无需我劳心劳力了。”即使是朋友,有些话也是不能尽说,有些事不能尽做,总得给对方留一点私密的空间和转寰的余地才成。
如果萧律人信他,他自会帮忙。如果不信他,他情愿退一步。
萧律人垂下眼睛,说:“星移下落不明。”倒也坦诚。
欧阳问:“下落不明?你是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那么一个弹丸之地,她还能飞出去不成?”
萧律人只是淡淡的重复:“可她就是不见了。”
欧阳道:“你怀疑……什么?”
“不清楚。”萧律人吝啬多说一个字。如欧阳所说,弹丸之地,她怎么可能不翼而飞。除非有人将她带走了。
是那个,江海潮吗?她心心念念的江海潮。
这会忽然心痛如刀绞,平静了或者确切些说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情感都在这一瞬间爆发。萧律人的手指紧握着茶碗,用力太过,竟然怦一声,薄薄的瓷片碎了,掉的掉,扎的扎,满手鲜红。
欧阳怔了一瞬,立时抬起扇子,将桌上的碎片一扫而空,关切的道:“严己,小心。”情急之下直呼他的小名,脸上忧色尽现。却碍于太了解萧律人,所以反倒不好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萧律人淡淡的拂去手上的茶叶沫、血渍和碎片,轻描淡写的道:“不小心而已,无妨。”淡定自若的叫伙计上来换了茶换了杯子,接着喝。
欧阳道:“萧兄,你还是回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
没有什么不可托付的,可是萧律人摇了摇头,说:“不用,这里没什么可收拾的。”已经是残局,只等着对手认清棋已经下完了,无耐感叹失了先机之时,方知道那个先离开的人却未必就是败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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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是水,水满则溢,光靠压制是不行的,总会找个出口喷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