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再也无言。
一声“贱人”,将她打回了原形。她还以为,他总会顾念一点情份。哪怕不是对她的,是对孩子的呢?
还真让江海潮那个乌鸦嘴说中了。他压根就是一个冷血冷面的冷酷的人,他的心是冷的是硬的是冰的,不会为了谁柔软动情。
她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贱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堕入烂泥的女人,而已。她贱,孩子自然也入不了他的眼。
她从来都没觉得他是她的良人,可她终究只是个女人,因为肌肤相亲,因为耳鬓厮磨,因为日久生情,终是动了心。
她不在乎只是他的妾,不在乎他会有许多的女人,不在乎他高兴了就宠她如宝,恼了就拿别的女人来气她,只想守着一个和他共同的孩子,安安生生的,过着这一世也好。
既然逃不开,就认命,留下来,不折腾自己,不折腾孩子,也不折腾他。
她是还不够主动,可是,他却连被动的机会都给逼得一丝都不剩。
呵,星移抬头笑。泪滴就在眼角,像一颗璀璨的珍珠。如果有阳光,那里面一定是七彩的琉璃之色。只可惜,这屋里一片灰暗,没有一点光明。
好吧,是她不识抬举。当初他给她安定平淡生活的时候她不要,现在,她想要了,他也不肯给了。如果她肯跪下来哭他求他,他也未必不会给,可是,她为什么要跪要哭要求呢?
幸亏爱的不够深,幸亏感情陷得不够沉,幸亏呵……男人是不值得信任的,感情亦然。她就应该自己活得强大一些,别指望着谁来替她撑起一片蓝天。
那一滴泪,再也咽不回去,悄悄的顺着星移的鬓角滑落,无声无息的没了踪影。星移回头,看向萧律人那阴冷的脸,淡淡的道:“随你。”
他要她生,她生。他要她死,她不会乖乖受死。当然,她手无缚鸡之力,如果他非得要她死,她不得不死的时候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她不会再试图解释。对于一个轻视轻蔑随时随地都用恶毒的言辞来侮辱自己的人,她无话可说。
只是可惜了孩子。他还那么小,她还想让他健康喜乐的长大呢……只可恨她无能啊。
手捂上腹部,用自己温热的手带给他一点温暖。星移唇角绽出一个柔柔的笑:没关系,有娘疼你呢。
这一幕刺痛了萧律人的眼。她是那么在意孩子,在意她和江海潮的孩子。那么他和她的这几个月,又算什么?她的温顺是假的,她在他身上承欢时的种种也都是假的?
虚伪的女人,可恨的女人,让她死都是便宜她。
他只觉得她现在是如此的可憎,可是让她留下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就像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那有什么,他会让她知道什么是痛失所爱的痛楚。既然她不在意他,那么,也应该可以不在意江海潮、以及这个孩子。
萧律人道:“有个条件,你留下,孩子不能。”
星移瞪大眼看着萧律人,不可置信的摇头。他不会那么残忍吧?为什么连孩子都不放过?孩子是无辜的。
萧律人看着星移的惊恐,心里越发的痛快:“或者,你有本事把孩子送走?”
那需要时间,只要再六个月。星移愿意为这额外的仁慈而求他。她跪了下去,说:“给我六个月的时间,求你。我可以留下来,任你驱使,可是,请你给孩子一条活路。”就算是他不爱吧,可是别这么残忍,连生命权都剥夺。
他像个恶魔,无声的笑也带着刺耳的噪音:“就是现在。或者,我替你决定。府上没有,街上也有许多惯做堕胎的稳婆。我会替你花重金寻一个手艺好些的,让你少受些罪。”
星移的心一片空洞。连失望和伤心都没有了。
早知道求他没用,可还是求了,就是为着死心。可不可以死心死得再透彻一点:“不要,求求你,别这么残忍。他好歹是你的骨血——”你就全然不留半点人性?
萧律人笑得狂妄:“苏星移,真可笑,你一向是个聪明人,居然也使得出这么拙劣的伎俩来。我实话告诉你,就算真是我萧某人的孩子,我一样可以下手,并且毫不手软。”
星移默默的站起身,再也不去望他一眼,只是漠然的道:“放我娘和文翰回去。”既然保不住孩子,总得保全能保得住的。
“你去见过他们,我即刻送他们回家。”萧律人爽快的应了:“别再拿萧家小妾的名声在外招摇撞骗了吧,你不配。”反正她也不屑。
星移只是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起身出了门。院子里的阳光真够热烈的,明明盛夏已经过去了,可是秋老虎还是不枉虚名。
星移只觉得眼前一道道金光,刺得她睁不开眼。下意识的用手搭了个蓬,遮住自己的额头,脚下却一软,当即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