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好花景。
大殿中间摆上一座直径碗形白石台子,里面盛满了娇艳欲滴的花瓣,台子下面铺陈着团团粉色紫色的纱团,圆周外点满了红色的烛火,映得这场地中间更加夺目撩人起来。
另有穿着粉绿色衣裙的六人在圆周外伴舞,翼翩站在石台上,冲慕容越微笑着施了个礼。
慕容越起身离开宝座,站在白石阶上一处,一伸手接过梁锐取来的玉箫,苏若心看着,的确是挂在床头的那一枝。
箫声那么不经意的清扬起来,如清风灵巧的穿越狭隘的隧道,终于得见一览群山的旷世好景,山山水水,水水山山,一片青翠的树叶在空谷悠扬的轻转,静静地荡漾着,忽左忽右,惬意而自得,被忽然一阵清风送去很远很远。
众人皆是惊异,谁也没有料到慕容越会有这么精湛的技艺,箫声悠远博大,却不似一般的哀怨婉转。撇开了缠绵悱恻,清清爽爽,似一夜春风,干净而清冽。
翼翩闻声起舞,足尖抬起,手臂悠扬的舒展,手指轻轻拈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顿时花瓣如雨,似一片粉烟。
身体急速的旋转,花雨越发的恣扬,美人如虹,似朝圣般的虔诚,又似花神突降人间。
造化钟林秀。
六个伴舞女子腰肢柔软,后翻了腰身前后连接在一起,似一张巨大的荷叶,随水面荡漾,落了一身的飘红。
如一夜骤雨过后,青青池畔,几只红色的蜻蜓飞上荷尖。
这一曲并不是异族的舞蹈,看来翼翩真是极尽了心思。苏若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翼翩会向她谈论才艺一时。
她要展现自己的美,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女子更动人呢?
苏若心不想去看慕容越此刻是什么样的神情,她害怕瞥见哪怕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温存。
乐舞相和,难得两个人如此精湛的技艺,竟然衔接的天衣无缝。
有人轻轻打起了合拍,苏若心的心思却飘得越来越远,透过这一室的旖旎之色,乘着夜风,山川湖波,碰撞到几只树的枝丫,窥见月光的朦胧。
那一支月下花,她在纱中舞,他在纱外伴。看不清谁的目光,却知心神在交融,曲声传意,以舞回应。
慕容风对她的心,又怎会感知不到?
只不过一直在刻意的回避,身在纱帐之中才得以将心意舒展,回应他的深情,看不见那眸光有多浓。
只不过一切如烟,一切都是过往,这一生,苏若心再也回答不了慕容风什么。一开始便错过,情缘在朦胧中终结。
情缘就是这样的微妙,只错过一刹,便永远的偏离了轨道,不复重新来过的可能。
如果没有错认月锦,如果没有自己愚蠢自负的成全,月锦也不至于伤心至此,三个人,可以回到原来的轨道么?
苏若心自嘲的轻笑,被人轻拍了一下。苏若心回过神,见月锦正在有几分紧张的看着她。
寻见苏月锦的眼色,赶紧转过头去。
原来这一曲已经终了,地上只剩下飘散的花瓣,铺陈了满满的一地。
可惜了这些花,苏若心淡淡的想到。
抬头望向石阶,慕容越几分清冷的眸子望着她,苏若心不知何故,却听大殿之中一片惊异之声,人人脸上不可思议的神色,竟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原来就在翼翩舞完去换衣服的空当,终于有人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战将耿大虎是个性情豪放直接的人,从来不遮不掩,有话直言,看见慕容越身侧空着的位子,问了一声:“王爷,听说令王妃姿容出众最受宠爱,怎么没见娘娘出席?”
慕容越的目光便朝苏若心方向看过来,却见她眼睛看向殿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慕容越脸色冷峻起来,苏若心得知原委,这才站起身来:“若心见过耿将军。”
大殿内静了一阵,仿佛人人屏住了呼吸。
“哈哈哈!王爷好福气,好福气啊!”
众人皆是附和着大笑,见苏若心无华朴实的衣着,难掩月华之辉,纷纷惊为天人,那里见过这番模样的一个美人,竟然不像是人间生成的。
苏若心颔首浅笑:“耿将军见笑了。”
“嗳!”耿大虎大手一挥:“娘娘怎么坐在那里?是不是王爷不舍让我等粗鄙之人见识王妃姿容,特意将娘娘藏起来了?”
耿大虎几分调侃,众人都乐。看来这个耿大虎应该是慕容越手下一名得力虎将,调侃几句也没觉得唐突,他们的关系应该都是极好的。
苏若心觉得几分尴尬,那个位子是为翼翩留的,但是自己也不好出口说什么,不说又唐突了这位将军。
“素问耿将军骁勇耿直,若心今日得以一见,实在是荣幸之至!”
“哦?娘娘听说过俺秃虎?”耿大虎一双虎目都圆瞪起来了,这样一个美人,又是辰王的妃子,恭维于他,心中怎不高兴?
秃虎?苏若心心里愕然了一下,却不敢表现出来。想这秃虎应该是耿大虎的绰号吧?她并没有听说过此人,不过是想要缓解一番刚才的尴尬。
苏若心轻笑着点点头,耿大虎生的虎背熊腰,面容粗犷黝黑,说话直来直去,嗓子粗粗的,一看便知是武将。对于一个武将,恭维他骁勇善战总是没错的。
见苏若心点头,一干人等都来了精神:“娘娘可说过俺?”
“我是篷子!”
“俺是白狼!”
“我是王爷的副将……”
武将们一个个雀跃起来,更有甚者撩开了袖子,露出赫然醒目的刀疤箭伤。
对于这些武将来说,身上有伤却是一件极其骄傲自豪的事情。
苏若心不禁露出如花笑嫣,这些武将真当率真朴实的可爱。
几个文臣看见这帮武将脸上不屑,觉得真是没有教养的一帮家伙。
翼翩已经换好衣服走出来:“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苏若心低一下头,委身静静坐下,那些武将们一个个扫了兴致,对于他们来说,翼翩早晚都是敌国的公主,此一时两国相交无视,不知道哪一天就在战场上倒戈相向了。
这种事,对于常年征战沙场的他们来说,早就见怪不怪了。
翼翩知道这些战将并不怎么欢迎她,笑看了苏若心一眼,走上石阶去,却不是往左,而是往右,冲慕容越行了礼:“王爷,翼翩是云硕国的公主,按照易国的规矩,是不是应该让王妃娘娘让出主座?”
众人大惊,苏若心跟着看过去,翼翩是云硕公主,理应坐在主宾席,能在慕容越左侧留她位置已经是不合规矩了。这翼翩到底是不懂易国规矩,还是她以为现在就可以撼动苏月琴的位置呢?
也许,她只是要在群臣面前立威而已。